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我蹲了下来,用颤抖的,血迹斑斑的双手抚摸着鲜血直流,血肉模糊的头骨。我颤抖地端详着他凸出来的血网密布的青色眼睛,他黑涩的眼珠映照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动不动。
他死了。
一阵恐怖的心慌使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环顾四周,四处静谧无人。天空空虚地让人战栗,太阳强烈的白光和刺眼的天空融为一体,焦黑的土地冒着黑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凝聚成一片浓黑的瘴雾。
我颤抖起来,此时那灼热的风扫荡而来,我却感到如在冰川的刺骨寒冷。
是的,我,杀人了。
黑暗的迷雾涰泣着,淡淡的弥漫过来,那尘封的记忆突然打开,时间倒回到从前……
这几天,我总会梦见同样的它。
它或许是一片落叶,一滴水,一阵雨,一片时间碎片,还是残留的胶片,我不懂,也不想知道。
可它就这么出现了,虚无缥缈的迷雾中,它像一朵绽放的昙花,从隐秘的角落里轻轻地,水灵灵地滑了出来,它向我走来,轻盈地环绕着我的周身,那滑湿的触感,瘙痒的感觉,贯彻了全身。在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中,死亡的感觉悄悄地弥漫过来……
我要死了吗?
“阿知!”
朦胧中惊醒,我没死。
我醒了,被泪水浸湿的枕头紧紧贴在我的脸颊上,那潮湿的感觉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它是一场梦。
“阿知!?”
“嗯,嗯……”
我呢喃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妈妈站在那里,一脸的凶狠与虚伪。
“你怎么了?”
我没说话,一阵可怕的静默在对峙的两人间漫没。
我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个梦。
我妈妈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而我,从出生,就知道了她的秘密。
我不是亲生的。
我曾记得,伟大的神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我的额头,一股浓烈的暗香弥漫全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红光在远处蠕动着,我被弹弹的,湿滑的肉狠狠挤着,那肉不住地蠕动着,向远处的黑暗延伸,突然,一股光亮透了过来,我,出生了。
我想控制我的面部表情,使它看起来像笑的样子,可没办法,我还是无可奈何地大哭了起来,向世界宣告我的诞生。
却没人回应。
母亲的脖子下沾着黏黏湿湿的干血,新鲜的血液在地上疯狂流淌着。
我的母亲,她死了。
四周乌蒙蒙的一片,我被装进一个狭小的箱子里,在不停叮叮作响的杂物中,我蜷缩在一块,被箱子的颠簸创得浑身是伤,身上薄薄的破布在寒冷的漏堂风里不停抖动着,投下来的的阳光在裹布上做着光怪陆离的画
我大哭起来,一股白光几乎要刺瞎了我的双眼,箱子被打开了。
我被一双粗壮有力的手粗鲁地抱了起来,我隐约听到了人语声,可却听不清,可那时的我不知道,那段话,使我一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被卖给了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成了我所谓的妈妈。
我从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买下我。
每天,她都对我冷眼相待。我曾无数次遭到非人的毒打,说错一句话就被吊在悬梁上打了三天三夜。我的每一天,都是在血肉模糊中度过的,都是在可怕的尖叫中度过的。每当在夜深人静时,一双硕大明亮的眼睛就会在空中监视,那就是月亮,她的视线穿过树林,穿过厚厚的墙壁,勾起人心中最毛骨悚然的事情,撕开人心中最秘密的那扇门。
鲜红的血液在心中蓄势待发,心脏脆弱而富有生机地跳动着。
那天,我的心脏却停止了跳动。
我被推下了悬崖。
一声闷响,一次猛击,黑暗像张牙舞爪的野兽,疯狂的吞噬着我。
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声声空灵的声音在峡谷中回响,一阵麻木的疼痛贯彻全身,我闭上眼,疼痛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一点小痛又算什么事呢?
我重重地落地了,这声闷响在悬崖峭壁中回荡。
我听到我身体破碎的声音。
一滴水掉在我的鼻头,如此清凉,像那我毕生所求的世界。
死神在向我招手。
草芥一般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吗?
那天,死神杀了我,却又给了我一个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