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的疯笑在客厅里回荡,刺耳得让季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窗外的风嚎叫着穿过山庄的老旧窗框,像是某种无形生物的哀鸣。
"他们在墙里说话,"周婷蜷缩在沙发一角,眼睛瞪得极大,"你们听不见吗?那些细小的声音...在讨论下一个轮到谁..."
季瑶紧握着从厨房拿来的切肉刀,指节发白。王明远站在壁炉旁,表情晦暗不明。刘菲则安静得可怕,只是机械地抚摸着周婷的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我们需要药物,"季瑶压低声音对王明远说,"周婷已经完全崩溃了。"
"书房里有个上锁的药柜,"王明远回答,"但镇定剂需要特定剂量,我们不是医生。"
"总比看着她自残强。"季瑶瞥了一眼周婷鲜血淋漓的手指——那女孩一直在抠挖墙壁,指甲已经翻裂。
王明远点点头,"我去拿。你们看好她。"
"不!"季瑶抓住他的手臂,"我们说好不单独行动的。"
王明远的目光在季瑶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刘菲,"那你跟我去。季瑶看着周婷。"
刘菲抬起头,那双大眼在火光中显得异常空洞,"好。"
两人离开后,季瑶蹲到周婷面前,试图与她建立眼神接触,"周婷,看着我。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会安全的。"
"安全?"周婷突然抓住季瑶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知道7号病人做了什么吗?她把他们全杀了...用牙刷、用指甲、用牙齿...她像野兽一样撕咬..."
季瑶的血液瞬间冻结,"你...你怎么知道7号病人的事?"
"墙告诉我的,"周婷神秘地笑着,松开手转向墙壁,把耳朵贴上去,"听...他们在唱歌...'七个小孩玩游戏,一个窒息剩下六...六个小孩...'"
季瑶猛地站起来,后退几步。这是她童年时常做的噩梦——一首扭曲的童谣,数着孩子们一个个死去。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你父母对你提过青峰山精神病院吗?"季瑶试探地问。
周婷的表情突然清醒了一瞬,"我父亲...他是这里的护工。在我出生前...他从不谈那段经历。"她的眼神又涣散了,"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说漏了嘴...说那些病人不是自杀...是被杀..."
前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在用力撞门。季瑶和周婷同时尖叫起来。几秒后,王明远和刘菲冲回客厅,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
"有人在外面?"王明远气喘吁吁地问。
"不知道,"季瑶的心脏狂跳,"可能是风..."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更猛烈,整个门框都在震动。四人挤在一起,举着各自的武器——王明远拿着一把斧头,刘菲握着一把餐叉,季瑶和周婷仍拿着刀。
撞击声突然停止。一片死寂中,他们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
陈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脸上的皱纹映得如同沟壑。他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但领结有些歪了。
"抱歉惊扰各位,"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风把工具棚的门吹开了,我去固定了一下。"
季瑶注意到他的皮鞋上有新鲜的泥土,右手手背有一道血痕。
"你去哪儿了?"王明远质问,斧头仍举在胸前,"郑浩被杀后你就消失了!"
陈伯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季瑶脸上,"我在完成林先生的安排。季小姐,您看起来气色不好。做噩梦了吗?"
季瑶的呼吸一滞,"你怎么知道我常做噩梦?"
"这地方..."陈伯慢慢走进来,关上门,"会影响敏感的人。特别是那些...有联系的人。"
"什么联系?"王明远追问。
陈伯没有回答,只是走向楼梯,"已经很晚了,各位应该休息。明天一切都会明朗。"
"休息?"周婷尖叫道,"又一个同学被杀了!你以为我们会——"
灯光突然熄灭。整个山庄陷入绝对的黑暗。季瑶听到周婷的尖叫、王明远的咒骂,还有陈伯平静的声音:"电路老化。我去拿备用灯。"
油灯的光晕随着陈伯的离开而远去。季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吓得她差点挥刀砍去。
"是我,"王明远的声音近在耳畔,"不对劲。那老头知道些什么。"
"我们需要光,"季瑶颤抖着说,"壁炉边应该有蜡烛..."
他们摸索着移动,撞到家具,踩到彼此。终于,王明远找到了几根蜡烛和火柴。微弱的烛光亮起,映出四张惊恐的脸——陈伯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刘菲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恐惧。
"不重要,"王明远说,"趁现在搜索书房。那里有线索。"
"不!"周婷抱住头,"我们该聚在一起!分开就会死!"
"那你留在这里,"王明远不耐烦地说,"季瑶,跟我来。"
季瑶犹豫了。留下两个精神不稳定的女孩不是好主意,但书房里的答案可能关乎生死。她最终点头,递给刘菲一把小刀,"锁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即使是陈伯。"
书房在一楼走廊尽头。锁已经被王明远先前撬开,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充满霉味和某种药水的气息。蜡烛的光照出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墙边是满当当的书架,还有一个玻璃门的药柜——现在已经被撬开,几瓶药散落在地上。
"那里,"王明远指向一个档案柜,"病人记录。"
档案柜上了锁,但对王明远来说不成问题。几分钟后,他们翻出了一沓泛黄的病历。最上面一份贴着标签:7号病人—林月。
季瑶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文件。在烛光下,她看到一张黑白照片——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姣好但眼神空洞。照片下的基本信息显示林月是院长的女儿,因杀害母亲被送入自家医院治疗。
"精神分裂症伴暴力倾向,"王明远念道,"有幻听、幻视症状,坚信自己不是人类...老天,看看这个。"
他翻到一页观察记录,上面详细描述了林月如何用牙刷杀死同病房的病人。"她称这是'净化',说他们'玷污了圣地'。"
季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词...太熟悉了。她童年噩梦中的呓语。
"还有更多,"王明远继续翻找,"这里有一份员工名单...看这个。"
他指着一个名字:季卫国——护工长。季瑶的祖父。
"这不可能..."季瑶的声音哽咽,"我祖父是教师,从未做过护工..."
"你在隐瞒什么?"王明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你的钥匙是7号?为什么陈伯对你特别关注?"
"我不知道!"季瑶挣脱开来,"我跟你一样是被骗来的!"
"是吗?"王明远的声音变得危险,"那为什么病历上的笔迹和你这么像?"
他举起一张纸,上面是工整的观察笔记。季瑶的心跳停了——那确实像她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我不知道..."她后退几步,撞上书桌。什么东西咔哒一声掉在地上。
是一把钥匙——古老的黄铜钥匙,形状奇特。季瑶弯腰捡起,立刻明白了它的用途。"三楼那扇门的钥匙..."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刘菲的声音。
两人冲回客厅,发现门锁着。王明远用力撞开,眼前的景象让季瑶胃部痉挛——
周婷躺在地板上,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刘菲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厨刀,脸上是一种奇怪的平静。
"她疯了,"刘菲轻声说,"一直在说我们都会死...我不得不..."
王明远举起斧头,"放下刀,刘菲。"
刘菲笑了,那笑容让季瑶毛骨悚然,"你以为是我杀的郑浩?不...我只是阻止她说出真相。"
"什么真相?"季瑶问,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铜钥匙。
"关于7号病人的真相,"刘菲的眼睛直视季瑶,"关于你的真相,季瑶...或者我该叫你...林瑶?"
季瑶的世界天旋地转。林瑶?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某扇紧锁的门。一些碎片闪现——白色走廊、尖叫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对她说"记住,你叫季瑶,永远不要回头..."
"你胡说什么?"王明远厉声问,但斧头微微放低了。
"三十年前,"刘菲的声音异常清晰,"林月不仅杀了病人和医护人员,她还绑架了护工长的孙女,一个三岁的小女孩。那女孩从此失踪...直到今天。"
季瑶的膝盖发软。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有完整的童年记忆,有父母照片...
"证据呢?"王明远质问。
"看看她的钥匙,"刘菲指着季瑶的口袋,"7号。林月的号码。再看看她的眼睛——和林月照片上一模一样。"
季瑶踉跄后退,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转头,看到陈伯苍老的脸。
"你终于想起来了,小姐,"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欣慰,"欢迎回家。"
季瑶挣脱开来,惊恐地看着这三个人——王明远举着斧头,刘菲握着血刀,陈伯面带微笑。烛光在他们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仿佛一群等待分食猎物的野兽。
"不..."季瑶摇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白色房间、针头、一个年轻版的陈伯对她说"你祖父背叛了我们"...
她突然明白了那把钥匙的真正用途。这不是逃生工具,而是开启真相之门的钥匙。而真相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
"游戏还在继续,"刘菲轻声说,"'午夜前找到真相'...时间不多了,季瑶。你是猎人...还是猎物?"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客厅。在那一瞬间的强光中,季瑶看到墙上用血写着几个之前未被发现的大字:
"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