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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号手

苔藓的赞歌

我认识一个小号手,他是我声乐老师的朋友,我称他为白老师。实话说,我和他的并算不上有多熟,我印象中的他长得瘦削高挑,有着利落的短发,带了一副合金的无框眼镜,遇见人总是沉默地笑笑,因为害怕扰民所以总是用手按小号的技键,并不去吹他。有时候我课间便会去他那里坐一坐,我上课的地方是个地下室,是合租来的,每个人都自己装修了自己的房间,我的声乐老师的房间虽然简陋但依旧明亮,但是实话说他的房间很简陋,一盏带着电线的白炽灯悬在屋顶,一把躺椅,和我声乐老师给每个琴房配备的雅马哈钢琴。

基本上每次我在没人的时候去到他房间里都能看到他正坐在躺椅上不知道思考什么,手中似乎是悬空按着按键,每次看到我来他便冲我扬起一个笑,然后把那把躺椅让给我坐,那把躺椅是二手的布艺躺椅,表面有着一层起球。而他会站在一旁或者是拉开琴凳坐着,和我聊一些不切实际的话题,或许是我的梦想,我的希望,但每次轮到我问他他对生活的畅想他便只是沉默着,终于某天,在我日复一日的努力下,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给了我答案“我想过的好一点。”自此后我再也不敢问他这个问题。

之后我便同他谈他的过去,每当此时,他的脸上便会闪烁起某种光辉来,重新变得昂扬,他便会告诉我他曾于军艺团工作,讲起他也曾穿过礼服迎接过首长。每当他陈述完这些,他的面容便会鲜活不少,然后他便会聊起自己的创作,便会兴冲冲地递给我他用劣质草纸写的那些乐谱,让我感受音符的跳动,感受他们作为摇滚乐的激情,很可惜,我并不认识小号的谱子,此时我便会央求他帮我吹奏一遍,他却只是摇摇头叹口气,并不说什么。

他似乎是有什么病症,钢琴上总是摆着一堆药片和一个盛满热水的保温杯,每当他在房间里关着门呆久了,他便会开始咳嗽,起初是闷声地轻咳,后来便开始撕心裂肺起来,我只得带着他出去走走缓缓。每当这时,他便说“那我活的很摇滚不是吗?”我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了沉默。

我也曾看过他讲课,或许算是吹奏,他的学生并不多,不过那是在白天了,即便是这样,也总是不免有人过来抱怨,他便只能又陪起一个笑脸。生活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下去,他便只是一味地笑着,沉默着,细细地抿着生活予以他的苦涩。我并不知道他的生日,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所以我在我生日当天送了他一个小号消音器。他便说,哪里有寿星送别人礼物的道理。他翻着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似乎想找块糖给我,但他那件破旧的白衬衫里似乎没有什东西可以被拿出来了。他只好尴尬地摸着自己的鼻子笑。

我曾经好奇过他住在哪里,好吧,至今我还是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他只是沉默着,迎面着白炽灯,灯光打到他的脸上,肩上,他凸起的肋骨上,突出的地方亮起不正常的惨白,他说,你所在的地方。好吧,好吧,时间总是会冲淡这些的,他只是哑然。或许他也曾像千万的人一样为了追寻浪漫而在雨中奔跑,但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药费和生活比马孔多的雨和浪漫更重要。

离别总是突然的,某天我刚刚下课就被他叫住了,他对我说,“我要走了。”我讶异地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了,我的声乐老师要是再找不见合租的人她也要一并被扫地出门了。我说,那你去哪里呢?他说“我不知道。”他塞给了我两块奶糖“别吃多了,你还要唱歌呢。”“那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矽肺”某种无言传递在空气之间,我并不知道一个小号老师为什么会得上这种病,但我知道他应该马上要被他的理想所抛弃。银龄经济不会在一个三十岁男人身上发挥作用,但是矽肺会。他带着我走出了地下室,那天晚上他把小号吹得震天响,他吹了秦皇岛,吹了国际歌,临走时,我喊道“你把你的曲子吹给我吧。”他已经走远的背影一顿,转过头来对我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但我看到了他的口型。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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