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长沙的梅雨在玻璃窗上爬出蜿蜒的静脉。林语潇对着化妆镜卸掉最后一道眼线时，刘聪正在收拾满地狼藉的录音棚。他弯腰的弧度像一张被反复折叠的旧海报，卫衣领口露出他们初遇时纹的锦鲤尾巴。

"这个还你。"她突然踢了踢脚边的纸箱。里面堆着情侣款防喷罩、应援手幅，最上面是刘聪送她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镶着碎钻的定制麦克风，此刻像条被剥了皮的蛇蜷缩在泡沫纸里。

刘聪整理音频线的手指顿了顿，缠绕的黑色线圈在他腕骨勒出红痕。这个总把情话写在demo里的男人，此刻沉默得像台信号中断的老式收音机。林语潇最烦他这副模样，仿佛所有情绪都能在喉结滚动间碾成齑粉。

她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踱到调音台前，新做的碎钻美甲叩击着未喝完的奶茶杯。"记得把微博头像换了。"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桌面洇出暗痕，"CP超话里那些小学生天天扒同款，烦得很。"

玻璃柜突然震颤起来。林语潇看见刘聪把情侣手绳塞进报废的监听耳机，金属耳钉在黑暗里闪过冷光。那是他们第一次巡演时打的，当时她疼得咬破他肩膀，现在想来不过是荷尔蒙作祟的幼稚把戏。

"聪哥。"她突然用变声期教他的气泡音唤他，如愿看到男人后颈凸起的骨节猛地一颤，"当初答应你，是觉得你在地下通道给流浪猫喂火腿肠的样子..."镶着水钻的指甲划过他僵硬的脊梁，"像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刘聪突然转身，泛红的眼尾撞进她冰冷的瞳孔。这个永远学不会争吵的男人，连愤怒都像是卡带的录音机，只发出破碎的喘息声。林语潇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烟味，突然想起上周在夜店洗手间，那个银发男模说"姐姐的香水像淬毒的刀"。

她抬手解开颈间的狐狸项链。铂金锁扣卡住发丝时故意扯下几根，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巅峰对决制作人说..."银链坠入奶茶杯发出清脆的悲鸣，"丧偶人设比甜蜜情侣更带感呢。"

窗外惊雷劈开雨幕。刘聪跪在地上捡拾散落的拨片，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林语潇盯着他发旋处新冒的白发，突然抬脚碾住那片印着唇印的拨片——去年跨年夜的直播事故，她当众咬走他唇间拨片的画面上了八次热搜。

"别捡了。"漆皮靴底在拨片上缓慢旋转，"这些废料..."她俯身时吊带裙领口泻出冷香，"就像我们那些工业糖精的歌。"

刘聪的指节在拨片边缘压出血痕。他抬头时雨声突然失真，林语潇看见他瞳孔里摇晃的自己——妆容精致得像橱窗模特，与三年前那个在地下室吃泡面写歌的少女隔着银河对望。

"好。"他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旧琴弦。这个总把情歌写得缠绵悱恻的男人，连分手都顺从得像她二十岁那年在后台命令他"吻我"。

林语潇转身拎起GUCCI Dionysus，包链扫落桌角的相框。玻璃碎裂声中，她看见二十一岁的自己正咬着奶茶吸管冲镜头比耶，刘聪在背景里低头调音，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刘聪正在擦拭相框的手骤然收紧。鲜血顺着玻璃残渣滴在相片里她灿烂的笑脸上，像朵诡异绽放的玫瑰。林语潇没看见他颤抖着从碎玻璃里捡出那枚被遗弃的素圈戒指，就像不知道他手机里存着327条她撒娇要奶茶的语音。

暴雨吞噬了出租车尾灯。林语潇在后座补涂莓果色唇釉时，司机突然拧开电台。沙哑的男声在唱"狐狸把月亮啃出缺口时，锦鲤溺死在奶茶杯底..."她猛地按下车窗，风雨灌进来打湿新换的丝绸裙摆。

录音棚里，刘聪把染血的相片放进贴满便利贴的歌词本。窗台上的虎斑猫突然打翻奶茶杯，银狐狸吊坠滚进排水口时，远方天际线正泛起死灰般的鱼肚白。

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