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

“芩州…在下自芩州来”

他在案前踱步，翻找着架子上的古籍，思索良久，抽出了一本残破的经书

“哦？你可不要骗我…”

这人自始至终仅抬头看过我一眼，脸上带着笑，话里含着猜疑，却又漫不经心

“你来找我啊……芩州死了多少人？”

话锋一转，一双丹凤眼撇向了我，我心中饱含哀伤，沉下头去，咽了口口水，“独留我一人…”

“多大了？”

“谁？”

“你”

“过了此月，便十七了”

“芩州，出了什么事来着？对，对，对，在三年前的天灾灭了，当年，你十四？是，大约是的，不过，两年前又有一场水灾，可，在那之前，人就已经死光了，不，应该是…还留着你”他抬起苍白的手，指向了我

我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发寒，脑子里只有母亲悲慨的呐喊和父亲仓皇的身影，与那布满血丝有着厚重眼翳的双眼

后来，后来我逃出来了，去了哪，去了，去了旧山门…

他用书敲了敲桌子，我抬头看他，只见一道侧身翻书的身形，不见他看我

“所以，你来找我作何？”我将要回他，却被噎了回去

“让我猜猜，泠城人，遇天灾人祸，死里逃生，却到在下这无名之辈屋中来，嘶…岂不是有事相求？”他讲话俞加急促，一刹那，眼珠转向我，但身子依旧是半侧地撑在案台上

“大人说笑了，既是不远千里到莲山来，定是，有事相求”

“是，是，是我糊涂了，可…你怎知莲山，又，怎知我？”

他放下书，绕过案台，步步走来，腰间的铃铛，一响又一响，我心中咯噔一下，虽面色无异，却眼神一暗

“萍三娘叫我来找您求法子，是在下小妹受灾，苦苦寻找数载，一无所获，迫不得已，才来相求”

我咚的一声跪下，假若今日之事未成，便又要再另寻出路…

“哦？萍三娘？萍三娘可不帮杂事”

他停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身子

“不知…大人…我真不知…只知小妹遇难…她…没了下落”

我好似哽咽地讲不出话来，只是心口一阵阵抽痛

“哈哈哈哈”他直起身子来，拂袖离去，道：“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出了门，到古阳林的万佛坑，有鬼池，每至七月七，水散，雾来，佛现！挖其双目…再向南走，献给慈婆，她能助你”他语调怪异，手一抬一伸又一收

“南路三千里，何处遇慈婆？”

“不知，我退隐江湖十余年，时时岁岁，沧海桑田，萍三娘也是糊涂，让你来找我寻法子，看在她为故友，暂且为你指路，其余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谢大人”我向他行礼，匆匆要走，却被叫下

“我劝你慎重，不是笑你没这个胆，而是怕你没这个命”

“大人言之有理，不过在下目的已决，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低头行礼，退去

他戏谑的目光盯着我的背影，随意将经书丢到火炉里，火焰好似那恶鬼，攀到了经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