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的香港,是藏在匣子里的霓虹旧梦,华丽又悲哀。
那年,黎漾刚十九,刚挣出薄茧还未丰满羽翼的年纪,就做出了个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她自恃是个心气高的人,不然也不会决绝的和宋亚轩逃到香港来。
第一个“家”,是逼仄的出租屋,锈迹斑斑的墙壁,摇摇欲坠的电灯,好像都在反驳这场以爱为名的美梦。
那时两人全身上下的零碎钱加起来,不过二百。
二百元,在这寸土寸金的香港,算得上什么呢?
黎漾永远记得,那个家的砖瓦,她梦想中的“乌托邦”,是宋亚轩卖了他的电吉他换来的。
虽然千禧年,Farida的吉他刚发行不久,知名度不高,但宋亚轩买的那个型号也算得上小贵。
二十岁赚的第一笔金,全用来买吉他了,宋亚轩格外爱惜,倒也是平常。
而今,为了她那虚无缥缈的梦,他搭进去了自己的一切。
…
宋亚轩交完房租转过身时,黎漾正坐在小木床上,眉眼都耷拉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也是,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渡船,海上的风波估计都把黎漾吹傻了吧。
宋亚轩这么想着,憋着笑走近黎漾,捧起她的脸。
对上她有些哀伤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
宋亚轩“怎么了”
黎漾“宋亚轩,吉他没了…”
没有人比黎漾更知道吉他对宋亚轩的含义。
他拼命挣脱池沼的束缚才得到的片刻光明,如今又化为虚无了。
宋亚轩“傻样”
宋亚轩“会再有的”
他用力将黎漾拥在怀里,距离太近,近得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铺洒在耳畔,扑通的心跳震耳欲聋。
一滴热泪顺着睫毛滑落,滴在木板床上,晕湿洁白的床单。
…
香港的家,算不上个美梦。
生活的压力推着他们往前跑,去追那没个定数的未来。
黎漾打的第一份零工,是在街边的一个小餐馆当服务员。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子,平常总爱穿着人字拖坐在门口的小桌子旁,向路过的每一个熟人大声招呼着。
黎漾每次看到她,她都在笑,笑起来鱼尾纹堆叠着,标准的一口大白牙上是万年不变的大红唇。
黎漾走了运,才碰上“肥姐”这个老板娘。
肥姐看到黎漾的第一天…
她穿着件普通的T恤,下身是件水洗仔裤,素面朝天,只随便扎着了个马尾。笑着凑到肥姐面前,问她招工吗
那时肥姐正吃完早餐,懒洋洋的倚在门口的摇椅上,抿下一口早茶,漫不经心的拒绝她。
“阿妹啊,姐这不招工”
“你问问别地去呗”
黎漾走离店铺没几步,肥姐又招呼她回来。
“”算了算了”
“先来干几天吧 阿妹”
肥姐是个很宽容的人,黎漾没当过服务员,即使小心翼翼,也还是避免不了犯错。
但肥姐总是小事化了,很少追究她的责任,也从不克扣她的工资。
肥姐从不给黎漾排夜班,黎漾不知道原因,也争取过,比白班多五十块一小时,不多,但对他们这个小家来说很重要。
“阿妹啊 你不适合”
肥姐总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