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新生 1

1992年的阳光像一把金色的梳子，将教室的灰尘梳成细密的金线。陈淼的铅笔盒是铁皮制的，印着褪色的美少女战士图案，盒盖边缘的锈迹正悄悄啃食着“早”字的最后一笔。她的钢笔尖悬在田字格上，墨水在纸张洇出深蓝的漩涡，笔杆内侧刻着一串微不可见的数字——那是系统休眠前留下的最后坐标。

“陈淼！”班主任的粉笔头划出抛物线，精准击中她的眉心。粉笔灰簌簌落在《格林童话》的扉页上，那只用圆珠笔反复描摹的太阳花突然泛起幽蓝。视网膜边缘闪过警告框：【记忆保护程序剩余能量3%——建议立即启用应急协议C-12】。

同桌林小满的麻花辫扫过她的胳膊：“要跳皮筋吗？”女孩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来自水底。陈淼数着心跳，发现关于“周明远”三个字的记忆正在溶解——昨天还能清晰记起他颈后的银色芯片，此刻只剩模糊的金属反光。

课间操的喇叭播放着《雏鹰起飞》，陈淼故意踩错拍子。当第三套伸展运动做到肩部运动时，她瞥见操场围栏外停着的黑色伏尔加。车窗的茶色玻璃后，有根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指正在敲击节奏——与系统日志里记录的周明远习惯完全一致。

放学铃声响起前，陈淼用圆规尖在课桌内侧刻下“A1581”。木屑簌簌掉落时，她发现昨天的刻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好好学习”——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修正时间线。

午后两点的阳光把走廊烤成一条昏黄的隧道。陈淼假装系鞋带，耳朵贴着冰凉的瓷砖地面。扫帚擦过水磨石的沙沙声带着某种加密的节奏，每七下停顿半秒——这是她上周在系统残存数据库里破译的莫尔斯码规律。

校工老周的解放鞋停在眼前，胶底沾着奇怪的银色粉末。陈淼的橡皮“意外”滚到他脚边，男人弯腰时，后颈露出一截黑色纹身——正是周明远在2024年审讯录像里展示过的纳粹闪电标志。

“同学，你的。”老周递回橡皮的手缺了小指，断口处蠕动着肉红色的增生组织。陈淼的瞳孔自动对焦，看清扫帚柄的裂缝里藏着微型录音机的红光。当男人转身时，他的工作服下摆掀起一角，露出别在腰间的德制PPK手枪轮廓。

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陈淼从抽屉夹层抽出泛黄信封。1993年的苏联邮戳边缘残留着钋-210的辐射痕迹，信纸上的红墨水是用动物血液混合硝酸银写成。系统强行启动的透视功能下，背面的隐形字迹如蜈蚣般扭动：【他在1947年向柏林传递过你的基因样本】。

窗外突然响起乌鸦的嘶鸣，陈淼的手指抚过信纸边缘。那里用显微墨水印刷着祖父实验室的平面图，某个标注“A1581”的房间被血圈重点标记——正是她此刻所在的六年二班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