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

我盯着前桌佐藤的后颈看了整整一节课。他第三块脊椎骨的位置有个硬币大小的淤青，边缘泛着淡淡的珠母光泽。这已经是他本周第三次穿反校服领巾了，可没有人觉得奇怪，就像没人注意到教室窗框上多出来的六道抓痕。

午休时，美咲把便当里的玉子烧夹到我碗里。她无名指上的创可贴渗出淡黄色液体，我下意识缩回手，筷子上的米饭撒在裙摆上。

"小葵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呢。"美咲用左手撩起耳边的碎发，这个动作让我浑身发冷——她明明是右撇子。阳光从她身后斜射过来，我注意到她的影子比常人少了左小腿部分，断口处像被什么啃食过似的参差不齐。

放学后的生物教室飘着奇怪的腥甜。我借口值日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用美工刀撬开浅野老师的储物柜。三天前撞见他在器材室生吞活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柜子深处那本《解剖学笔记》正渗出粘稠的液体。翻开第37页时，夹在里面的乌鸦羽毛突然直立起来，在纸面上投出人形的阴影。

"雾岛同学对鸟类感兴趣？"

浅野老师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我猛地合上笔记本，却夹住了他一缕头发——那些本该是黑色的发丝末端，正在变成半透明的触须状物质。他接过笔记时，食指关节发出响尾蛇摇尾般的咔嗒声，指甲盖下闪过一抹鳞片似的反光。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我的裙角。隔着三个座位的中年上班族在打瞌睡，他公文包缝隙里垂下一绺染成金色的长发。那分明是上周失踪的池田学姐的发色，我看着她送给我的御守突然开始渗血，在帆布包内侧晕开成眼睛的形状。

回到家时玄关多了一双陌生的皮鞋。母亲从厨房探出头说父亲出差回来了，可那个正在看报纸的男人后脑勺上有块菱形的秃斑——真正的父亲两个月前才因为同样位置的皮肤癌做过手术。当他转头露出笑容时，我看到他臼齿缝里卡着半片带血丝的鸟类趾甲。

"洗手吃饭吧。"母亲端来味噌汤，汤勺沉在碗底的裙带菜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的围裙系带打成复杂的渔夫结，而母亲这辈子连鞋带都只会系蝴蝶结。

凌晨两点，我蜷缩在被窝里翻看偷拍的班级合照。照片里每个人的瞳孔都蒙着层白翳，像是被替换了玻璃眼珠的人偶。当指尖划过雄太的脸时，相纸突然变得滚烫——这个总是坐在窗边的转学生，在每张照片里的影子长度都不一致。

第二天晨会上，校长宣布要翻新体育馆。施工队搬来的防尘布印着陌生的公司logo，图案像是无数纠缠的肠管。我蹲在走廊拐角假装系鞋带，听见工头用沙哑的嗓音说："这次要埋深些，上次的替身不到两周就腐烂了。"

午后的游泳池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我躲在更衣室门后，看着游泳社的女生们陆续出水。她们湿漉漉的小腿肚上布满细密的环状压痕，像是被巨型章鱼吸盘箍过的印记。当惠理子弯腰擦头发时，后颈突然裂开一道三厘米长的缝隙，露出底下粉白色的肌肉组织——没有一滴血渗出来。

"要一起吃可丽饼吗？"雄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手里的草莓奶油可丽饼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可我分明看见奶油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他低头咬下第一口时，嘴角撕裂到耳根又瞬间愈合，像拉链般严丝合缝。

黄昏的图书馆空无一人。我在古籍区的角落里找到昭和三十八年的毕业相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解剖报告。照片里的生物长着十二对肋骨，盆骨结构更接近两栖动物。当我用手机放大第四排左数第三个学生的脸时，屏幕突然闪烁起来——那分明是雄太的面容，可拍摄日期显示的是五十年前。

夜风掀起保健室的窗帘。我举着手电筒翻找就诊记录，在"意外伤害"分类里发现大量相似案例：近三年共有十七名学生因"误食异物"切除过胃部，病理报告显示他们胃袋内壁都刻着相同的象形文字。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惊得我撞翻了药柜。接起时听筒里传出美咲的声音："小葵在哪呢？社团教室的冰箱里有惊喜哦。"背景音里夹杂着黏稠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拖行。

我握着裁纸刀摸向三楼。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画出菱形的光斑，那些光斑正在缓慢地顺时针旋转。推开社团教室大门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美咲背对着我站在冰箱前，她的小腿肚裂开成八条章鱼触须似的肉条。

"来尝尝看嘛。"她转身捧出装在玻璃碗里的眼球状物体，左眼瞳孔分裂成六个金色同心圆，"是雄太从老家带来的特产哦。"

我后退时撞倒了人体模型，它摔碎的腹腔里涌出成团的黑色毛发。美咲的脖颈突然伸长到两米，裂开的嘴角滴落着荧绿色黏液。当她的牙齿即将碰到我耳垂时，雄太从阴影里闪身而出，他手里握着的根本不是裁纸刀，而是一截正在跳动的脊椎骨。

"你果然能看见。"他说话时喉结上下分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