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漫过白玉台阶时，我正跪在祖师殿抄写《冲虚真经》。
最后一笔"太虚非虚"的墨迹突然扭曲，青玉镇纸在案几上疯狂震颤。廊下铜铃发出凄厉嗡鸣，惊起漫天寒鸦。我抬头望见护山大阵裂开猩红纹路，整座紫霄宫正在地动山摇中倾塌。
"阿狸快走！"
大师姐的白玉剑穗扫过眼帘，冰魄剑的寒气冻住了我发麻的膝盖。她素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凌云髻散了大半，左肩道袍浸透暗红。我这才看清殿外景象——九宫八卦阵的阵眼插着十七面招魂幡，身着黑袍的邪修正在啃噬守山弟子的魂魄。
"大师兄呢？"我抓住她染血的袖口，"不是说去后山加固封印......"
话音未落，龙渊剑的破空声已至后心。大师姐旋身将我护在怀中，冰魄剑与淬毒的剑锋相撞，迸出幽蓝火星。我隔着凌乱发丝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今晨还为我簪上生辰礼的青年，此刻眼中翻涌着诡谲黑雾。
"为什么？"我的指甲掐进掌心，"师父说过明年就传你掌教......"
回答我的是漫天鬼哭。大师兄剑锋轻转，数百道锁魂钉从招魂幡中激射而出。师姐将我推出三清殿的瞬间，我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十七根玄铁钉贯穿她背脊时，冰魄剑发出悲怆的龙吟。
"走坎位！"她呕着血掐诀，霜雪般的剑气劈开通往禁地的路，"去启天罡阵......"
我跌跌撞撞冲进藏经阁，身后传来山门崩塌的轰鸣。禁术卷轴在怀中发烫，祖师爷画像上的朱砂突然褪色。当第一滴心头血落在阵眼时，我听见大师兄的冷笑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师妹果然最得师父偏爱。"他的声音裹着腥风，"连《太虚引魂咒》都传给你了？"
禁地石壁渗出漆黑黏液，我这才看清他手中提着的东西——师父的鹤氅沾满泥污，那柄从不离身的拂尘正在他掌心燃烧。极度的愤怒让指尖雷光暴涨，五雷符咒尚未成型，丹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你以为这些年喝的都是普通药茶？"龙渊剑刺穿我右肩时，他贴着耳畔低语，"每月十五的安神汤里，可都掺着锁灵散。"
剧痛中我瞥见殿外掠过的白影。大师姐拖着残破身躯爬过尸山血海，冰魄剑在地上划出蜿蜒血痕。她染血的指尖亮起熟悉的金光——是移魂禁术的起手式。
"不要！"我嘶声哭喊，"师姐你会魂飞魄......"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漫天金芒。冰魄剑的碎片刺入我眉心时，时空仿佛被撕裂的帛锦。我看见师姐化作万千星子坠入虚空，大师兄的狂笑与邪修的嘶吼渐渐扭曲成电子杂音。
再次睁眼时，满街都是陌生的方块字。
便利店玻璃映出我的模样，月白道袍变成了米色风衣，及腰长发缩成齐耳短发。腕间却凭空多出串冰晶手链——那是师姐去年中元节为我求的护身法器。
"抢劫啊！"
尖叫声刺破耳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踏着卦位截住飞车党，反手将人按在电线杆上时，四周突然响起快门声。这才惊觉此处不是终南山，路牌上写着"米花町二丁目"。
夜幕降临时，我在居酒屋后巷发现了第一个线索。
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在焚烧文件，火光映亮他眼尾的疤痕。那位置与大师兄被冰魄剑气所伤之处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他指间飘落的灰烬——分明是现实世界招魂符的残片。
时空法则的反噬来得猝不及防。当我用最后灵力催动追踪符时，五脏六腑仿佛被玄冰冻结。踉跄退到暗处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冷金属。
"中国的小姑娘，"日式英语混着硝烟味拂过耳畔，"不该在黑暗里找玩具。"
转身瞬间我如坠冰窟。银发杀手左眼的疤痕正在渗血，墨绿瞳孔深处浮着与大师兄如出一辙的黑雾。他风衣内袋露出的半截符纸上，赫然是邪教祭祀用的噬魂咒。
伯莱塔扳机扣响的刹那，我袖中符箓无火自燃。雷光劈在垃圾桶上的瞬间，时空裂缝再次出现。这次我看清了——琴酒身后浮现着大师兄的虚影，而他们脚下延伸的血线，都通向东京湾某个发光的坐标。
当第二颗子弹穿透左臂时，天际炸开熟悉的剑气清音。素白道袍掠过霓虹灯牌，冰魄剑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人转身时，我望着与大师兄相同的面容，却瞥见她耳垂摇摇欲坠的玉坠。
内侧的道门秘纹，正与师姐当年赠我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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