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

粉笔灰簌簌落在练习册上。

我把脊背挺得比窗外的银杏树还直，指甲掐着虎口保持清醒。

"戴悦的解题步骤很清晰。"张老师敲敲我的课桌。

他镜片后的鱼尾纹堆成小褶子，保温杯里枸杞沉浮。

前桌扔来揉成团的便利贴。

展开是歪扭的卡通猪头，旁边画着竖起的大拇指。

我把它塞进笔袋最底层，笔尖戳破草稿纸洇开墨点。

课间走廊有人尖叫着泼可乐。

我捏着自动铅笔转了三圈，在几何图里多添了条辅助线。

穿jk裙的女生挤过来问公式，我闻到她发梢的桃子香。

"原来把余弦定理代进去就能解啊！"马尾辫女生撞翻我桌角的奶糖罐。

我弯腰捡糖时，余光扫过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

那里有两道深蓝色墨水痕。

食堂糖醋排骨泛着油光。

我咬破酥脆面衣时，隔壁桌情侣正在分食同一碗冰粉。

辣椒油溅到校徽上，我用纸巾狠狠擦出红印子。

"戴悦你居然能吃三碗饭？"体委端着餐盘路过，餐盘里的西兰花蔫巴巴的。

我把最后一块里脊肉塞进嘴里，酸甜酱沾在嘴角："要你管。"

倒餐盘时不锈钢勺子当啷响。

收残处的阿姨多给了我两颗薄荷糖，糖纸上的褶皱像某人常穿的衬衫领口。

我把糖分给蹲在台阶上喂猫的学妹。

夕阳把影子拉成细长的线。

梧桐叶擦着耳际飞过，我数到第七片叶子时，身后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

食堂玻璃映出晃动的人影，有股雪松味混进糖醋汁的余韵里。

我攥紧兜里的薄荷糖。风突然停了。

梧桐叶卡在鞋底。我数着砖缝往前走，雪松味突然浓得呛人。

林宇堵在拐角。

他校服拉链扯到胸口，喉结滚了两下。

我数他袖口的墨点，三颗，和去年我甩上去的钢笔墨水一样。

"喂。"篮球在他指尖转得发烫。

我攥紧书包带。指甲陷进掌心。

他伸手要抓我手腕。

我侧身躲开，校牌擦过他卫衣抽绳。

风灌进领口，后颈起了一层疙瘩。

食堂的糖醋味翻上来。

我数到第十块地砖时，身后传来篮球砸墙的闷响。

李萱蹲在宿舍门口喂橘猫。

她弹掉猫毛："三班体委说，林宇翻了一中午垃圾桶。"

我拧开水龙头。水流冲走指缝的薄荷糖味。

"他翻的是你扔的草稿纸。"李萱把梳子咬在嘴里，"有人看见他在拼碎纸片。"

镜子里的我嘴角绷成直线。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凉得人发颤。

"下周要月考。"我把单词本拍在桌上，"帮我听写。"

李萱的圆珠笔在指尖转圈。她突然凑近我耳垂："你睫毛膏没花。"

我推开她的脸。

窗外的橘猫窜上晾衣杆，打翻的薄荷糖滚进床底。

月光漏进来的时候，我在单词本夹层里划掉第十八个"林"字。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在楼道炸开。

我摸出手机，荧光屏映得眼皮发青。

通知栏弹出班群消息时，指甲刀在指尖转了三圈。

金属冷光闪过镜面，我盯着通讯录某个黑色头像。

橘猫挠门的声音突然停了，月光偏移十五度，照见单词本扉页的课程表。

周三下午用红笔圈了两道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