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后颈的瞬间,林宇的伞檐已经压到我头顶。
「顺路。」他喉结上的水珠滚进校服领口。
我攥紧书包带。
他右手虎口还留着被我咬过的月牙疤,去年我吃辣条蹭到他衬衫时留下的。
伞柄被他推过来三分之二。
雨帘把世界切成窄窄一条,我们的影子在石板路上交叠成双马尾辫的形状。
「你鞋带。」他突然出声。
我低头看见左脚帆布鞋散开的荧光绿鞋带,去年生日他送的。
还没蹲下,他已经单膝点地。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鞋带时,我闻到他袖口残留的薄荷糖味道。
「第七步。」他突然说。
我数着脚下溅起的水花,刚好第七步跨上图书馆台阶。
去年运动会我摔在终点线前,他就是这样数着步子背我去医务室的。
二楼哲学区冷气太足。
我踮脚够《悲剧的诞生》,书脊突然被晒成小麦色的手指按住。
他胸口温度隔着三厘米空气灼烧我的后颈,是去年野炊被我烤焦棉花糖的那个距离。
「二十八页。」他把书递过来时,拇指擦过我的小指。
我假装翻书,余光瞥见他转笔的右手小指微微弯曲——去年帮我改数学卷时留下的握笔姿势。
钢笔在他指间转出残影,像心跳监视器上失控的绿线。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我在书页第八行看见他倒映在玻璃上的侧脸,他正在用钢笔帽轻敲下唇,去年给我讲题时的惯用动作。
借书卡从扉页滑落,我弯腰时撞到他伸来的手背。
两张借书卡叠在一起,我的2019借阅记录里还夹着他去年画的猪头涂鸦。
「走了。」他合上书时,钢笔在借阅表上洇出个墨点,正盖住去年我们并排写下的学号。
我数着书页上的斑驳光点,直到闭馆铃声响起。
第七次抬头时,发现他在哲学区拐角处遗落了半块薄荷糖,糖纸折成我去年教他的千纸鹤形状。
管理员催了三次。
我攥着那枚糖走出玻璃门,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我脚尖。
风掠过耳际时,我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打火机开合声——七下,和那天在喷泉池边一样。
口袋里的糖纸又开始沙沙作响。
我数到第十七步回头,看见他斜靠在梧桐树下转打火机,金属壳反光刺得我眯起眼,像去年偷看他打篮球时被阳光晃到的样子。
无需修改
我抬眼时他睫毛上的雨珠刚好坠落。
哲学区顶灯在他瞳孔里折出菱形光斑,去年辩论赛我偷拍他时取景框也卡在这个角度。
李萱用书脊戳我腰眼。
她新做的美甲在《西方美学史》封皮上敲出摩斯密码节奏,去年我们传纸条发明的暗号。
“你睫毛膏晕了。”她突然贴着我耳垂说。
我手抖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撞到地上,书页哗啦啦翻到去年夹银杏叶的位置。
林宇弯腰时校服下摆扫过我膝盖。
他捡书的动作让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跳到我锁骨上,和去年校庆晚会追光灯扫过的轨迹重叠。
“借过。”他声音带着图书馆空调的静电。
我侧身时帆布鞋擦过他限量版球鞋的荧光条,去年我故意踩脏的同款位置。
李萱用指甲掐我虎口。
她手机屏幕在桌面亮起备忘录:“心跳120?”后面跟着三个烤串emoji——我们测试说谎的暗号。
闭馆铃响第七遍时,林宇的钢笔尖在借阅表上戳出三个小洞。
去年帮我补作业时他思考就会这样戳草稿纸。
“谈谈。”他在还书箱投下这两个字,惊飞箱沿停着的灰蛾。
去年被我放生的那只翅膀也有个缺口。
我数着糖纸的褶皱等电梯。
金属门映出他插兜站成松柏的姿势,去年升旗仪式我偷瞄的侧脸弧度。
李萱突然掰过我肩膀。
“糖纸要碎了。”她指我攥得发白的指节,指甲油是上周我们逃课去涂的星空紫。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钉在告示栏玻璃上。
优秀学生照片栏里,他证件照领口纽扣仍错位扣着——去年我赌气故意扣错的。
“湖边。”他说这两个字时,打火机盖弹开的声音在公告栏后响了七下。
风卷着去年烧烤摊的孜然味掠过鼻尖。
我低头看鞋带。
荧光绿在暮色里变成暗河里游动的青蛇,他蹲下时在地面投下的阴影还和去年一样能把我的帆布鞋完全笼罩。
口袋里的千纸鹤突然振翅。
当第十七个路灯亮起时,他的影子完全罩住我晃动的马尾辫,像去年暴雨天他撑伞时倾斜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