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灭门

黑暗。无边的黑暗。

这是安宁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次尝试睁开都像是与整个世界的重量对抗。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那是父亲——不，是安世鸿的手笔。他为了阻止她救安玉，毫不犹豫地一掌劈在她的颈后。

"安玉..."这个名字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像是一声呜咽。七岁的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但房门却被厚重的锁链封住。窗外，月光惨白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栏杆般的阴影，仿佛她已被囚禁在某个无形的牢笼中。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她苍白的小脸滚落，浸湿了枕巾。安宁攥紧了床单，细小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记得一切——记得安玉被拖走时回头望她的最后一眼，记得那些所谓"亲人"冷漠的面孔，记得安世鸿冠冕堂皇地说着"为了家族大义"时虚伪的表情。

"为什么..."她无声地质问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为什么善良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安玉才六岁啊。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用软糯声音喊"姐姐"的小女孩有什么错？她会在安宁练剑累了时递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会在下雨天偷偷把自己的伞让给路边的野猫。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到骨子里的孩子，被他们像祭品一样献给了那个恐怖的魔尊。

最让安宁心如刀割的是，即使在最后一刻，当安世鸿打晕她时，她听见安玉哭喊着："不要伤害姐姐！"明明自己都要被送入虎口，那个傻孩子还在担心她的安危。

"愚蠢。"一个声音突然在安宁脑海中响起，冰冷而充满诱惑，"善良就是你们姐妹最大的愚蠢。"

安宁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让她眼前一阵发黑。"谁？"她环顾四周，但房间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我就在你心里，安宁。"那声音低语道，像蛇一样滑入她的思绪，"我是你被背叛后的愤怒，是你被压抑的仇恨，是你...最真实的本性。"

"胡说！"安宁摇头，试图赶走这个声音，"我不认识你！"

"不，你认识我。"声音轻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每次你看到安玉被其他孩子欺负却忍气吞声时，每次你被安世鸿责骂却不敢反驳时，每次你明明恨得要死却还要假装乖巧时...我都在那里，告诉你反抗才是对的。"

安宁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确实有过那些念头，但她一直以为那是错的，是不该有的...

"看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声音继续蛊惑，同时安宁眼前浮现出安玉被拖走时的画面，"他们牺牲了唯一真心待你的妹妹，就为了讨好那个魔尊，换取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安宁的心。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一种她从未允许自己感受的、灼烧五脏六腑的愤怒。

"他们不配为人。"声音渐渐与安宁自己的思绪融为一体，"善良不适合这个世界，安宁。它只会害了你，就像害了安玉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安宁虚弱地反驳，但连她自己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动摇。

"不是吗？"声音陡然尖锐，"那为什么安玉死了而你被锁在这里？为什么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亲人'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用安玉性命换来的好处？"

安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她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画面：叔叔安世明笑着接过魔尊使者递来的珍宝；姑姑安月华喜滋滋地试戴新得的玉镯；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在议论这次"联姻"会给安家带来多少好处...

"他们都该死。"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火般在安宁心中蔓延。

"是的，他们都该死。"声音兴奋地附和，"接受我，安宁。我会给你力量，让你亲手为安玉报仇。那些参与其中的，那些冷眼旁观的，那些从中获利的...一个都不放过。"

安宁的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血色。她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涌动，黑暗而强大。这感觉既可怕又...令人着迷。

"看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声音诱导着，安宁眼前突然浮现出大厅中的场景：安世鸿正在宴请宾客，觥筹交错间，他得意洋洋地宣布安家与魔尊的"联姻"将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宾客们谄媚地恭维着，没有人提起那个被牺牲的六岁女孩。

"而你亲爱的父亲，"声音讥讽地说，"他甚至用安玉的血换来了酒宴。"

安宁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席卷了她。大厅中的每一张笑脸都让她作呕，每一句恭维都像是对安玉的亵渎。

"他们不配活着。"她喃喃自语，这次声音完全是她自己的。

"对，就是这样。"心魔的声音渐渐淡去，仿佛已经与安宁融为一体，"拿起剑，安宁。让他们血债血偿。"

安宁站起身，发现不知何时，房门的锁链已经断裂。月光下，她的佩剑静静地躺在桌上，剑刃反射着冰冷的光。她走过去，小手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黑色的能量从剑身蔓延至她的手臂，继而遍布全身。

七岁的女孩站在月光中，眼中的童真已被仇恨取代。她不再是那个忍气吞声的安宁，而是化身为复仇的使者。

"为了安玉。"她轻声说，推开门走向血腥的复仇之路。

第一个死在安宁剑下的是守在院外的两名护卫。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告，喉咙就被快如闪电的剑刃割开。鲜血喷溅在安宁白色的睡裙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奇怪的是，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解脱感。

"你们明明可以阻止他们带走安玉。"她对着倒下的尸体说，"但你们选择了服从命令。"

府中的警报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被黑暗力量加持的安宁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庭院间，每一剑都精准地夺走一条性命。有人试图求饶，有人转身逃跑，但都无济于事。

"安宁！你疯了吗？"姑姑安月华穿着睡衣从房中冲出，看到满身是血的女孩时脸色煞白，"我是你姑姑啊！"

"你亲手给安玉穿上了嫁衣。"安宁的声音冷得不似人类，"你说那是她的'福气'。"

剑光闪过，安月华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杀戮继续着。安宁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冷静地执行屠杀，另一个则漂浮在上方，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痛苦，反而有种扭曲的快意。每杀一个人，她脑海中安玉被拖走的画面就淡去一分。

当她踹开大厅的门时，里面已经乱作一团。宾客们尖叫着四处逃窜，而安世鸿站在主位上，脸色铁青。

"安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怒吼道，试图拿出父亲的威严，"为了家族牺牲是每个人的责任！安玉她——"

"闭嘴！"安宁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安世鸿显然没料到会从七岁女儿口中听到如此冰冷的话语。他愣了一瞬，随即暴怒地拔出佩剑："逆女！我今天就替安家清理门户！"

两剑相击，火花四溅。让安世鸿震惊的是，安宁的力道大得惊人，震得他手臂发麻。更可怕的是她眼中的神情——那不是孩子的愤怒，而是某种古老而纯粹的杀意。

"我给了你生命！"安世鸿在格挡间隙吼道，"你就这样报答我？"

"你给了我生命，却夺走了唯一让这生命有意义的人。"安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我要收回你给予的一切。"

她的剑突然变招，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安世鸿只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到剑尖从自己心脏位置透出。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安宁血红的双眼。

"安...玉..."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不知是想求饶还是临终忏悔。

安宁猛地抽回剑，看着安世鸿像破布娃娃一样倒下。"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她冷冷地说，转身走向最后一个活口——躲在桌下的安世明。

"别杀我！我...我反对过这个决定！"安世明涕泪横流地哀求，"是安世鸿一意孤行！"

安宁歪着头看他，这个动作本应显得天真，但在满身鲜血的衬托下只令人毛骨悚然。"但你收下了魔尊的礼物，叔叔。"她轻声说，"你笑得那么开心。"

剑起剑落，大厅重归寂静。

当最后一个参与决策的家族成员倒下时，安宁站在尸横遍野的庭院中央，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复仇完成了，但安玉不会回来了。那种蚀骨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剧烈。

"现在你明白了。"心魔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安宁意识到那其实一直是她自己的声音，"善良救不了任何人，只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所爱的。"

安宁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如果这是成为恶魔的代价，那她心甘情愿。

"安玉...姐姐为你报仇了。"她轻声说，眼泪终于再次落下，但这次是黑色的，像墨一样浓稠。

她抬起手，黑色的灵力在掌心汇聚，然后化为火焰落在最近的尸体上。火势迅速蔓延，很快整个安府都陷入火海。安宁站在庭院中央，看着火焰吞噬她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感到一种扭曲的平静。

那夜，火光冲天，安宁全身染血，从火海中走出，那些在安家附近的人家，只是悄悄打开门缝，后怕的看着这一切。

安家亲族三百人，一夜间，皆化作黄土一抷。

三个人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一切发生，无法阻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沐云旖感慨一句，也不知道现在的安宁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