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境在凤鸣声中崩裂的瞬间，安宁感觉有碎冰般的光屑钻进瞳孔。等再睁开眼时，脚下是漫无边际的纯白，远处悬浮着破碎的心魔境残片——安世鸿傀儡的算盘在云端漂浮，安玉傀儡的千纸鹤发饰化作蝴蝶，却都在触碰到纯白光芒的瞬间崩解成光点。
“晚晚！”余江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手中的傀儡丝断裂。
“当心！”沐云旖突然甩出风刃，劈向虚空中突然凝结的黑雾。那团黑雾化作魔尊的虚影，却在触碰到风刃时分裂成两半，分别飘向余晚晚和余江。安宁这才发现，纯白世界的远处，有两团阴影正在缓缓成型——正是心魔针对余晚晚和余江的最后反扑。
黑雾在余晚晚眼前凝成实验室的场景。她穿着白大褂，显微镜下是某种妖修的细胞切片，隔壁传来导师的训斥：“余晚晚，你论文数据又出错了，再这样下去别想毕业！”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七岁时的模样，正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引魂阵”，旁边躺着破碎的琵琶。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黑雾化作她大学室友的模样，指着窗外的修真界星空，“在实验室能拿满分的天才，到了这里却要靠别人保护。你真以为背熟《五行精要》就能成为强者？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害怕挂科的胆小鬼。”
余晚晚指尖划过掌心的“心音佩”疤痕。这具身体确实曾是个普通大学生，可当回归这个世界后，她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她早已不是只会背书的学生。“你搞错了。”她突然冷笑，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实验室的坐标横轴，“唯物主义者的字典里，没有‘心魔’这个词。你能变出我导师的模样，却始终不了解我。”
黑雾骤然收缩，又化作她在地球的母亲形象，眼角挂着泪：“晚晚，跟妈妈回家吧，这里太危险了。你看你弟弟，他连筑基期都没到，你们根本不该卷进这些修真界的破事——”
“停。”余晚晚突然抬手，琵琶“清潇”在掌心凝成实体。她看着“母亲”眼中闪过的慌乱，突然明白这心魔在偷换概念：“你以为用亲情牌就能动摇我？在地球时我确实怕让妈妈失望，可现在我更怕让身边的人失望。”她拨响琴弦，音波在纯白世界里荡起涟漪，“而且你忘了，我妈最讨厌别人骗我——比如你现在这副假惺惺的样子。”
黑雾发出尖啸，化作无数碎玻璃刺向她。余晚晚不闪不避，任由玻璃刺穿过身体——在修真界待了三年，她早该明白，心魔幻象伤不了真正坚定的灵魂。“你看，”她看着黑雾逐渐透明，“我连疼都感觉不到，因为我知道你是假的。真正让我害怕的，从来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自己放弃相信的瞬间。”
另一边的余江正被黑雾拖进无尽深渊。他脚下是漆黑的虚空，头顶漂浮着无数“姐姐死亡”的幻象：余晚晚被傀儡掐住脖子，琵琶碎在血泊中；余晚晚在碧波潭溺水，银发像水草般缠绕他的手腕；最可怕的是，余晚晚站在他面前，眼中没有焦距，轻声说“阿江，你自己走吧”。
“不……”他喉咙发紧，指尖掐进掌心。十年前在余家地下室内，是余晚晚为他起名，是余晚晚教他读书认字，那是他唯一的光。
黑雾化作成年的余晚晚，表情冰冷：“余江，你就像块牛皮糖，我走到哪儿你黏到哪儿。你以为自己是护花使者？其实你只是个没断奶的废物，连灵器认主都要靠姐姐帮忙——”
“够了！”余江突然大喊，手中傀儡丝线冲向黑雾。
他闭上眼睛，回想每次姐姐喊他名字时的声调：生气时带点尾音上扬，担心时会放软，开心时像浸了蜜。这些真实的声音在脑海中汇聚，化作实质的光刃。当他再次睁眼时，黑雾凝成的“姐姐”正在崩解，而真正的余晚晚站在不远处，琵琶横在胸前，朝他比了个“砍他”的手势。
“你骗不了我。”余江的声音终于稳下来，琴弦上泛起微光，“我姐姐不会说我是废物，她只会说‘余江，去抓两条鱼来烤。”他突然挥起傀儡丝，化作锁链缠住黑雾，“而且你知道吗？就算真有一天姐姐不在了，我也会带着她的信念活下去——但绝对不是现在，更不是被你这种冒牌货吓倒！”
当两团黑雾同时发出尖啸，整个纯白世界突然震动。中央的光茧裂开，露出心魔的本体——那是团由无数“愧疚”“恐惧”“贪婪”组成的混沌，表面浮动着所有人的心魔残像。它盯着余晚晚和余江，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不可能……人类怎会没有心魔？你——”它指向余晚晚，“你明明害怕失去现代世界的理性；你——”转向余江，“你明明恐惧成为姐姐的负担！你明明爱……”
余晚晚：不能让他再说下去，否则解释不了了！
“我们当然有恐惧。”
余晚晚突然开口，琵琶琴弦上流转着七种不同的光泽，那是她融合了地球记忆与修真界感悟的特殊音波，“但恐惧不是心魔，是让我们更珍惜现在的动力。”她看向余江，后者正用琵琶弦替顾北缝合伤口，紫薯蹲在他肩头舔舐血迹，“比如阿江害怕失去我，所以他每天拼命练傀儡丝；而我害怕失去这里的同伴，所以我每天研究如何让清魂铃更响。”
“最重要的是——”余江突然接上，指尖在琴弦上弹出清亮的泛音，“我们的恐惧，早就在彼此的陪伴里，变成了勇气。”
心魔发出最后的尖啸，化作万千碎片。余晚晚抡起琵琶，清越的凤鸣声响彻纯白世界，每一片心魔碎片都在音波中化作光点，最终聚成漫天流萤。安宁看着这场景，突然想起七年前在破庙，余晚晚用树枝在地上画地球仪，说“每个世界都有光，只要你愿意抬头看”。
碧波潭的寂静回归
当六人一球跌回碧波潭时，水面正泛着晨雾。鱼王的尸体已消失不见，潭心漂浮着无数发光的鳞片，像撒了把碎钻。余晚晚躺在岸边，望着天空中掠过的白鹤，突然觉得指尖的琵琶轻得不可思议——刚才在纯白世界的战斗，仿佛只是一场真实的梦。
“姐，你看。”余江递来一块烤紫薯，毛球紫薯正趴在他肩头打盹，尾巴尖还沾着灰烬，“紫薯说，心魔境的碎光钻进了鱼王的鳞片，以后碧波潭的夜，会像星空一样亮。”
她接过紫薯，咬了一口，甜香混着焦味在舌尖散开。远处，沐云旖坐在石头上修补符纸，秦川靠在树上擦拭雷剑，顾北正在潭边勾勒新的阵纹，安宁则望着水面发呆，倒影里的唇角微微上扬。
“疼吗？”余江突然指着她手臂上的擦伤。在纯白世界被黑雾刺中的地方，此刻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皮肤上。
“不疼。”余晚晚笑了，望着水面上逐渐散去的晨雾，“你知道吗？刚才在心魔境，我突然想起地球的物理课，老师说‘光的折射会产生幻象，但真实的光永远在那里’。”她抬手接住一片发光的鳞片，鳞片在掌心化作光点，钻进她的指尖，“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心魔，都像光的折射，但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就能抓住真实的光。”
余江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指着水面惊呼：“姐！你的倒影里有彩虹！”
她望去，只见晨雾中，七道淡淡的光弧正从他们身上升起，倒映在碧波潭的水面上。那是六人一球的心光，经过心魔境的淬炼，此刻正以最纯粹的形态，照亮这片曾被黑暗笼罩的水域。
风掠过潭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余晚晚闭上眼睛，听着同伴们的呼吸声、水流声、甚至紫薯的呼噜声，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强大的“清魂铃”，从来不是灵器的响声，而是身边人活着的响动。
当夕阳的第一缕光洒在潭面上时，所有的心魔残像都已消失。碧波潭恢复了初遇时的宁静，仿佛刚才的血战、纯白世界的对峙，都只是水面上的涟漪，终将被时间的水流抚平。但余晚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比如她掌心的“心音佩”，此刻正与其他人的灵识产生微妙的共鸣，像根无形的线，将他们永远系在一起。
“该回去了。”安宁突然开口，声音比以往轻快许多。她望向余晚晚，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余姑娘，你说的对，光永远在那里——只要我们愿意一起抬头看。”
余晚晚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叶。琵琶“清潇”化作光点钻进她的袖口，紫薯突然醒过来，奶声奶气地喊：“晚晚，我饿了，要吃烤鱼！”
众人皆笑，笑声惊起水面的鸥鸟。当他们收拾行装走向岸边时，身后的碧波潭突然涌起细小的漩涡，将所有发光的鳞片卷入潭底——那是属于他们的秘密，是曾在黑暗中彼此照亮的印记。
暮色渐浓时，六人一球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中。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唯有那些发光的鳞片，在深潭底部默默闪烁，像一群不会熄灭的星星，守护着这个世界里，那些愿意为彼此对抗心魔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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