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青鸾车辇停在秘境入口的古松下,车辕上缠绕的灵藤正缓缓收拢,发出细碎的簌簌声。余晚晚攥着腰间的蝶形玉佩,看着百里无渡独自坐在三丈外的岩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棱凝成的透明小瓶——那是在星芒殿内,她亲眼看见他从衣襟里取出的、与自己玉瓶一模一样的往生池水瓶。
“百里!”她避开正在清点灵植的李怀林,踩着碎石跑过去。少年闻言抬头,冰蓝色的眼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肩头蹲着那只被他救下的松鼠,此刻正用尾巴卷着半块风干的栗子饼。
余晚晚:不是,松鼠不应该吃松子的吗?

百里无渡指尖轻弹,冰棱小瓶消失在袖口:“余晚晚,你想问什么?”
直截了当的开场白让余晚晚噎了一下。她蹲下身,松鼠立刻蹭过来,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绣着蝶纹的裙摆上。想起秘境中他被时空毒雾侵蚀时仍冷静分析战局的模样,想起他在星芒殿最后时刻望向自己玉瓶的眼神,那些原本准备好的追问突然变得苍白。
“往生池水……”她指尖划过玉佩上的星芒,“在往生池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能触碰到引魂蝶的本源?还有你腰间的毒囊,为什么会有时空裂隙的黑雾残留?”
百里无渡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那只冰棱小瓶。瓶中残留的金色池水在暮色中微微发烫,映得他眼底碎光流转:“三个月前,我在隐林深处遇见一只濒死的引魂蝶。它翅膀上缠着时空裂隙的黑雾,却拼命往往生池方向飞。”他指尖抚过瓶身凝结的冰纹,“当我用毒雾逼退黑雾时,它在我掌心留下了这个。”
他卷起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淡金蝶纹——与余晚晚玉佩上的蝶纹一模一样,只是纹路中交织着细如发丝的冰棱。余晚晚瞳孔骤缩,想起在星芒殿内看见的十二道流光,想起天道巨眼瞳孔中五芒星归位的画面。
“原来你……”
“嘘。”百里无渡忽然按住她的手背,冰寒的灵力混着往生池水的暖意传来。远处,素灵仙子正朝着这边招手,药王谷的弟子们已陆续登上青鸾车辇。他低头替松鼠理了理凌乱的绒毛,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有些答案,要等星芒殿的光辉完全亮起才会浮现。比如——”他抬头望向秘境深处逐渐消散的银雾,“在星芒殿时,那一群引魂蝶……”
余晚晚忽然想起在星芒殿内,引魂蝶的出现没有征兆,正如往生池的那一只引魂蝶入住她的精神识海一般,都没有征兆。
“你早就知道我是现世来的人?”她忽然抓住百里无渡的手腕,蝶纹与冰棱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还有往生池水,根本不是偶然获得的对不对?松玉师父和你……”
“余晚晚!”花央的声音从传送阵方向传来,少女举着半串烤灵鱼朝她挥舞,“再不走,铁刀老祖要把咱们的栗子饼全抢光了!”
百里无渡趁机抽回手,冰棱小瓶再次消失在袖口。他站起身,紫薯顺着他的衣襟爬上肩头:“现世的人也好,仙门的预言也罢,”他望向逐渐亮起的传送阵光芒,唇角掠过极浅的弧度,“重要的是,我们都在星芒殿里活了下来,并且——”他指尖轻点余晚晚腰间的玉佩,“让引魂蝶选择了接纳而非对抗。”
青鸾车辇的铃声响起,素灵仙子的绿藤担架已经腾空。百里无渡转身走向车辇,忽然又停下脚步:“对了,在隐林最深处的地脉核心,我看见过刻着现世星图的石壁。那些星芒的轨迹,和你琵琶上的螺钿纹路一模一样。”
他没再回头,任由青鸾车辇的藤幔遮住身影。余晚晚站在原地,望着他衣摆上若隐若现的冰棱纹路,忽然想起秘境入口处天道石像的巨眼——那瞳孔中流转的,分明是现世城市的霓虹与仙门星芒的重叠投影。
传送阵的光芒渐次熄灭,各宗弟子的喧嚣渐渐远去。余晚晚摸着手腕上突然浮现的淡金蝶纹,忽然明白百里无渡未说出口的答案:往生池水、引魂蝶本源、现世与仙门的联结,从来不是偶然。就像松玉真人总把瓜子壳弹进她发间,却在她触碰星芒浮雕时悄悄在识海种下安神咒——有些布局早在她踏入太一宗前就已开始,而百里无渡,恰巧知道些什么。
回到太一宗音峰殿的第三日,余晚晚把自己关在竹影轩内。案几上摆着从秘境带回的残卷,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凝结,唯有腰间的蝶形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如同活物般轻轻颤动。
她盯着墙上挂着的琵琶“清潇”,琴弦上凝结的蝶鳞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鸣响。自从秘境归来,这把跟随她半年的灵器便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木质的琴身如今泛着水玉般的光泽,螺钿镶嵌的星图纹路竟会随着月相变化而移动,最中央的五芒星位置,赫然嵌着半片淡金蝶翼。
“五星中的一星指的是我。”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残卷上模糊的星芒殿浮雕拓片,“十二道星柱对应十二只守界灵蝶,五芒星碎片需要五个宿主,可现在……”她想起秘境中分裂的十二只主蝶,想起百里无渡手腕上的蝶纹,想起莫成殇剑柄上突然出现的星芒刻痕——那些在战斗中与她并肩的同伴,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与星芒产生了联结。
更让她困惑的是天道的话:“星芒宿主尚未集齐五片碎片,时空裂隙的封印不可轻启。”可在星芒殿内,当她用往生池水唤醒引魂蝶本源时,五芒星浮雕明明亮起了第七道光芒。松玉真人说过,五芒星封印是三百年前神魔大战时天道为保仙门所设,可如今现世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渗入封印,就像她带给秘境的糖炒栗子、花央的跑调竹笛,这些不属于仙门预言的“变数”,反而成了破局的关键。
“接纳而非消灭。”她摸着额间若隐若现的蝶纹,回想起在星芒殿内与万千残魂共鸣的瞬间。那些往届秘境中陨落弟子的记忆,并非被守灵蝶吞噬,而是被转化为引魂蝶的本源力量——就像现世的她,带着现代的思维与仙门的灵根融合,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窗外传来竹枝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余晚晚忽然想起秘境结束时,松玉真人掌心的瓜子壳。那个总以懒散模样出现的师父,其实早就知道她的特殊:功德金莲的主人、现世与仙门的交汇点、星芒殿选中的“变数”。可松玉真人从未强迫她遵循预言,反而任由她在音峰殿养流浪猫、把糖炒栗子塞进储物袋,甚至默许她用现世的乐理改良音修功法。
“千年棋局,该换个落子的人了。”天道的叹息在识海深处回荡。余晚晚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星芒宿主”或许并非单指五个人,而是像她与同伴们这样,带着现世气息的新一代修士。他们不再遵循旧有的仙门规则,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破解封印——比如用《糖炒栗子曲》扰乱蝶群的灵识。
她取出从秘境带回的冰棱小瓶,里面残留的往生池水已经与她的灵根彻底融合。当指尖触碰瓶身时,识海深处突然浮现出星芒殿的星图,十二道星柱中,属于她的那道光芒最为明亮:“关于这个星柱,还要等引魂蝶醒来才知道。”余晚晚叹了一口气,穿越的生活好难!
“所以,天道说的‘不是现在’,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成为一个整体。”余晚晚轻声道,目光落在桌上散落的灵蝶翅膀。这些在秘境中收集的标本,如今每片翅脉都映着现世的星空。
窗外传来三声轻响,是花央约定的暗号。余晚晚起身推开窗,看见少年女蹲在竹梢上,怀里抱着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腰间别着新得的竹笛。(交流赛后,松玉真人送的)
“给你的。”花央咧嘴一笑,把栗子袋扔进来,“小师妹,快来陪师姐看看新得的话本子,好给我的话本找些灵感……”
余晚晚接住栗子袋,指尖传来炒货的温度。她忽然笑了,那些在秘境中沉重的预言、天道的叹息、星芒殿的危机,在这一刻都化作糖炒栗子的甜香。
“不了,师姐还是去人间看一看,那样子灵感才多。”余晚晚关上窗,把栗子袋放在案几上。蝶形玉佩轻轻一颤,映出窗外花央蹦跳着离开的身影。
她重新坐下,取出空白玉简,开始记录秘境中的发现。笔尖落下时,蝶形玉佩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一道流光注入玉简,在空白处勾勒出五芒星的轮廓,每道星芒末端都连接着不同的符号,其中一个星星发出水蓝色的光芒。
余晚晚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温长老给她的玉简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或许说,是温长老故意给她的,就如秘境一般,强行将她加入此次秘境比赛……
“换言之,其他四位也在秘境比赛中。”
真是,好大的一个局!
余晚晚一声冷笑,从一开始,他们便被安排,遇到的一切都是为了预言……
“按照小说定理,我不信他们没有身份!”余晚晚一拍桌子,决定要好好整理近些年修仙界发生的事情,总能找出逻辑。
夜色渐深,音峰殿的钟声敲响子时。余晚晚吹熄烛火,任由月光透过竹窗洒在脸上。蝶形玉佩贴在胸前,传来引魂蝶本源的暖意,就像秘境中同伴们背靠背的温度。她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未知的挑战,星芒殿的封印、时空裂隙的黑雾、天道的千年棋局,但此刻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与一群同伴们并肩。
最后一丝烛火熄灭前,余晚晚看见案几上的糖炒栗子袋动了动,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悄悄探出——是被紫薯偷偷藏进来的小灵鼠。她轻笑一声,任由小家伙抱着栗子跑开,窗外的竹影在月光下摇曳,如同星芒殿内十二道星柱的倒影,而属于现世的那道星芒,正在这摇曳的竹影中,悄然生长,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