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传承仪式结束，紫薯又变回来了小球的模样。

一道金光闪过，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金光消散时，顾北第一个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阵盘，却发现触手所及是一片温热的沙粒。睁开眼，赤红的天空如倒扣的血碗笼罩四野，远处嶙峋的山峰像巨兽的獠牙刺向天际。

"这不是遗迹..."他撑起身体，喉咙里泛着铁锈味。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其他三人，更远处蜷缩着变回毛球形态的紫薯和昏迷的白小鹅。

沐云旖的符玉扇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她挣扎着坐起，扇面上浮现出扭曲的符文："空间置换...我们被传送到了魔域外围。"

仿佛印证她的话，地平线处突然腾起一道黑色龙卷。秦川的雷诀在掌心明灭不定："那里面有东西在靠近。"话音未落，沙地下突然刺出数十根骨刺，险些贯穿安宁的小腿。

"结阵！"顾北的阵盘甩出五色光幕，堪堪挡住第二波骨刺攻击。光幕外，沙粒凝聚成上百具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安宁的赤羽剑斩出三道火弧，最前排骷髅应声而碎，但碎骨落地即重组。"它们杀不死！"她喘着气后退，剑锋上的凤凰纹路黯淡无光。

"用这个。"沐云旖撕下扇面三枚玉符拍在地面，符文如活蛇般钻入沙土。当骷髅群冲至三丈距离时，她突然掐诀："地火明夷，爆！"

冲天火柱将骷髅群吞没，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秦川趁机引动雷诀，紫色电光顺着火势劈落，将重组中的骨片彻底碳化。

顾北突然转头看向紫薯："小家伙能动了！"毛球状态的紫薯正用鼻子轻拱白小鹅，九条尾巴上的金纹微微发亮。随着它的动作，鹅喙里飘出一缕银光，在空中凝结成箭头指向东北方。

等到一年后，余晚晚见到紫薯一定会崩溃大喊：o(≧口≦)o我的小毛球怎么长尾巴了！

"它要我们往那边走。"沐云旖收起玉符，"魔域的黑风暴要来了。"

第七次遭遇战发生时，他们已深入魔域半月有余。秦川的雷光劈开最后一只魔狼的头颅，自己也被狼爪在肋部撕开三道口子。他啐出一口血沫："这些畜生越来越难缠了。"

安宁正在用赤羽剑挖取狼王额间的晶核，剑尖突然一顿："晶核颜色变深了。"原本墨绿的晶体如今泛着暗金色泽，内部有液体流动。

顾北的阵盘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他脸色骤变："快退！"众人刚跃开，狼尸便接连爆裂，血雾中浮现出扭曲的人形轮廓。沐云旖的符纸刚触及血雾就自燃起来："是血煞！必须用纯阳——"

话音未落，白小鹅突然展翅飞至血雾中央。鹅掌结印的瞬间，一圈银光如涟漪荡开，血雾碰触到银光立刻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紫薯不知何时已蹲在它背上，九条尾巴呈扇形展开，尾尖金纹投射出复杂的光阵。

"它们在配合施法？"安宁惊讶地看着血煞在银金交织的光芒中蒸发。赤羽剑突然发出共鸣般的颤鸣，剑身映出紫薯额间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记。

当夜宿营时，顾北发现阵盘的定位功能完全失效。他尝试推演星象，却发现魔域夜空根本没有星辰。"我们可能不在常规空间里。"他指着阵盘上乱转的指针，"这里的时间流速也不对。"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紫薯突然人立而起。它前爪按在沐云旖刚绘制的沙盘上，尾尖金纹投射出立体地图。图中标注着七个闪烁红点，正呈包围态势向他们移动。

"是狩猎队。"沐云旖辨认出地图边缘的魔族文字，"最迟明晚遭遇。"

秦川擦拭雷符的手顿了顿："能绕开吗？"

紫薯的耳朵突然耷拉下来，投影变成一段影像：白骨垒成的祭坛上，数百个人类修士被锁链穿透琵琶骨，魔火正灼烧他们的丹田。

安宁的剑穗无风自动："救人。"

突袭祭坛的行动在第三十七天午夜展开。顾北的幻阵笼罩整个营地时，沐云旖的七十二张匿踪符已贴在每个人后背。秦川的雷符在云层蓄势待发，安宁则带着赤羽剑潜行至祭坛东侧。

"记住，我们只有十息时间。"顾北最后检查阵盘，紫薯蹲在他肩头，尾巴紧张地缠住他脖颈。白小鹅这次被留在营地——上次战斗后它的银羽脱落了大半。

当第一道雷霆劈落时，安宁的剑光已斩断七根锁魔柱。被囚的修士们还没反应过来，沐云旖的传送符就精准落在每个人脚边。顾北的阵盘疯狂旋转，五色光幕硬抗住魔族统领的含怒一击。

"撤！"秦川引爆预先埋设的雷火符，爆炸掀起的烟尘中，紫薯突然从他怀里跃出。幼小的身躯在空中舒展，瞬间恢复九尾少年形态。兽瞳少年双手结印，祭坛地面突然浮现巨大光阵——正是那日遗迹里出现的妖文。

魔族统领的魔戟在触及光阵的刹那崩碎。他惊怒交加地瞪着紫薯额间完全成型的莲花印："玄天灵鼬的余孽！"

紫薯的回应是挥动九尾。每一条尾巴都延伸出金色锁链，将魔族统领牢牢捆住。锁链上浮现的文字与太一宗禁地石碑如出一辙。当安宁的赤羽剑刺穿魔族心脏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虚空中的叹息。

回程途中，获救修士里走出一位白发老者。他颤抖着指向紫薯："三百年前……玄天灵鼬……"

紫薯看了一眼老者，身形再度缩回毛球状态。顾北注意到它额间金莲印黯淡了几分。

雨季来临后，魔域植物开始疯狂生长。沐云旖在采集毒蘑菇时，意外发现岩缝里嵌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人影竟是她幼时的模样，而背景里站着戴银蝶面具的身影。

"这镜子..."她刚触碰镜缘，指尖就被割出血珠。血滴在镜面上勾勒出模糊地图，终点标注着与琉璃锁骨下一模一样的莲花纹。

当晚守夜时，安宁发现赤羽剑的剑穗无风自动。循着感应来到河边，看见紫薯正对着水面发呆。倒影里赫然是九尾少年形态，而水面映出的星空并非魔域天空——那是太一宗观星台的景象。

"你想回去？"安宁蹲下身。

紫薯看了她一眼，整只球跑到了白小鹅身上。

在魔域找到自己的身份虽然很好，但是它已经有些忘了太一宗音峰上的竹舍，也不知道现在晚晚闭关在干什么……

“一年之后，我们就能回去了。”秦川拎住紫薯：“打起精神来啊！余姐还在等着我们，我们还要仗剑天涯呢！”

四人两兽在魔域度过了十一个月，在这里，真正见识到了人心不古，内忧外患，要小心路上的人，也要小心路上的魔。

在魔域的最后一个月，他们被传送到漂浮的破碎宫殿群。这里时间完全静止，餐具悬浮在半空，侍女雕像的脸上凝固着惊恐表情。

"是时空裂隙。"顾北的阵盘刚进入就碎成齑粉。沐云旖的符玉扇自主翻动，显示这里的时间锚点停留在"太一宗历三七九年霜月"——正是玄天灵鼬灭族之日。

紫薯变得异常焦躁，它不断用爪子抓挠中央大殿的门扉。当秦川用雷诀劈开门锁后，殿内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上百具玄天灵鼬的干尸呈跪拜姿态，中央王座上的九尾女子怀抱着婴儿大小的水晶棺。

棺内躺着个与紫薯有七分相似的少年，额间金莲已然绽放。

"紫薯，已经……”沐云旖停下想要说的话。

宫殿突然剧烈震动。王座后方走出个与银蝶面具人着装相同的老者，不同的是他面具上刻着完整的金莲。老者抬手便禁锢了所有人行动，只有紫薯因同源力量还能挣扎。

"培育三百年的道种，终于成熟了。"老者指尖凝聚金光点向紫薯眉心，"乖孩子，该回归本体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小鹅体内爆发出刺目银光。它的身形在光芒中舒展变形，最终化作与遗迹中相同的巨大形态。鹅翅挥动间，时空如玻璃般出现裂纹。

"审判！"与上次相同的空灵声音响彻大殿。银光吞没老者的瞬间，众人看到他的面具碎裂，露出的半张脸与琉璃有八分相似。

“等等，”安宁想要拦下白小鹅，却来不及了。银光散去，老者的身体开始破碎，可他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他们不是救世主，他们能救一次，能救两次，还能救千千万万次嘛！我们都错了，有那能力，都给我们不好嘛！”

最后，老者在他的笑声中消逝。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当光芒散去，他们已站在魔域出口处。各大宗门活下来的弟子全都聚在这里，等待着魔域出口的打开。一年的时间，足够磨砺这些弟子，在这无止境的杀戮之中，对于同伴都设下心防，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