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晚的指甲深深掐进鎏金罗盘的青铜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掌心沁出冷汗。三个月前从宗门藏经阁偷出这件至宝时,她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依赖它。罗盘表面的二十八宿星轨突然泛起血色微光,指针在西北方位疯狂震颤,最终"咔嗒"一声死死卡住——那里,正是河伯村的方向。
"确定是这里?"萧无夜倚着枣红马,玄色劲装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暗绣的饕餮纹。他修长的手指抛起一枚铜钱,银亮的弧线在暮色中划出诡异的轨迹,"我怎么觉得这地方连风都透着股腐臭味。"
余晚晚没有回应,目光死死盯着村口歪斜的石牌坊。记忆中鲜艳的朱砂字此刻褪成了灰白色,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力量慢慢啃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本该炊烟袅袅的村落寂静得如同坟场,连一丝生命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她突然想起上次离开时,村里孩童追逐嬉戏的欢笑声,此刻却恍如隔世。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村道上激起回响。许久,东头一间破屋的窗户吱呀推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老妪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枯槁的手指着余晚晚,发出凄厉的尖叫:"是她!那个引来灾祸的灾星!"
河伯村的天空总是比其他地方阴沉些,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在那些歪斜的茅草屋顶上。余晚晚和萧无夜踏入村口时,几只乌鸦扑棱棱地从枯树上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
"这村子怎么比上次来还要阴森?"余晚晚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道。上次来时虽然村民对她避之不及,至少还能看到人影,而现在整个村子如同鬼域,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
萧无夜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右手虚按在腰间剑柄上:"有人盯着我们。"
余晚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一扇半开的窗户后捕捉到一双惊恐的眼睛。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在与余晚晚视线相对的瞬间"砰"地关紧了窗棂,连带着整条街的窗户都接二连三地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看来余姑娘在这里很受欢迎啊。"萧无夜挑眉,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戏谑,但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余晚晚咬了咬下唇:"上次来的时候,我把人要复活的河伯杀了……”
余晚晚:这真的不怪我,那个河伯长得那么丑,被孵化出来的白小鹅杀了,我也拦不住啊!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他手里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直直朝余晚晚砸来:"滚出去!你这个害死河伯的坏人!"
萧无夜身形一闪,轻松截住那块石头,却在接触到石头的瞬间变了脸色。石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小心!"他猛地将石头抛向空中,只听"轰"的一声,石头在半空炸成一团绿色火焰。
男孩见状吓得跌坐在地,随即被一个满脸惊恐的妇人拽进屋里。余晚晚想去追,却被萧无夜拦住:"别费力气了,他们不会说的。直接去隐雾林。"
余晚晚点点头,却注意到萧无夜右手掌心有一道焦黑的痕迹——那是刚才接触符文石留下的伤。她心头一紧,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萧无夜想抽回手,却被余晚晚牢牢抓住。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光。萧无夜怔了怔,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一时忘了言语。
"好了。"余晚晚松开手,抬头正对上萧无夜复杂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愣。她迅速别过脸去:"走吧,天快黑了。"
"别在意。"萧无夜忽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酒气,却掩盖不住隐隐的血腥气。余晚晚注意到他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这个向来慵懒的男人,此刻全身紧绷如弦上之箭。
穿过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两人踏入村西的隐雾林。浓稠的雾气像凝固的墨汁,沾在脸上又冷又湿,呼吸间满是腐叶与铁锈混合的腥气。余晚晚摸出怀中的夜明珠,莹白的光芒在雾中只能照亮三尺之地,却将脚下的景象照得格外清晰:腐烂的落叶下,隐隐露出半截白骨,指骨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小心!"萧无夜突然揽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肋骨碾碎。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青紫色的藤蔓擦着鼻尖掠过,末端的吸盘状口器还在滴落黏液。余晚晚这才发现,整片树林的草木都透着股病态的妖异:树干上长满人脸状的瘤结,树叶上凝结的不是露珠,而是暗红的黏液,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幽冥古井就藏在林中央的洼地。井口直径足有两丈,井壁爬满暗红色的纹路,像极了跳动的血管。井水表面浮着层油膜般的物质,倒映着扭曲的月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余晚晚刚走近,井水突然剧烈沸腾,无数气泡炸裂的声响如同婴儿啼哭,震得她耳膜生疼。
"退后!"萧无夜的长剑出鞘,寒芒划破雾气。苍白的手臂从水中探出,指甲缝里还嵌着腐烂的皮肉,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的血管在蠕动。这些手臂抓住井沿,竟生生将半截身体拽出水面——那是些半人半鱼的怪物,眼窝空洞,嘴里密密麻麻排列着倒钩状的牙齿,每一张嘴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是幽冥引魂使!"余晚晚想起古籍中的记载,这些怪物是冥界用来抓捕逃魂的爪牙。她迅速掏出符篆,指尖燃起豆大的火焰:"它们怕火!"
火焰在符纸上炸开的瞬间,怪物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更多的手臂从井中涌出,很快在两人周围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萧无夜的剑影如银龙狂舞,每一剑都能将怪物斩成两段,可被斩断的肢体很快又重新组合,伤口处还冒着黑色的烟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余晚晚的灵力消耗极大,眼前开始泛起黑雾。她突然注意到,每当怪物靠近古井时,动作都会变得迟缓,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束缚它们。"萧无夜!把它们逼回井里!"
两人配合着步步紧逼,终于将最后一只怪物逼入井中。余晚晚不等怪物反应,迅速掏出捆仙索,灵力注入绳索的瞬间,绳索化作锁链缠住井沿。井口传来不甘的怒吼,井水剧烈震荡,锁链被拉扯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始终无法突破封印。
"呼..."余晚晚跌坐在地,这才发现萧无夜的肩头渗出鲜血,在玄色劲装上晕开大片暗红。"你受伤了?"她连忙掏出止血药。
萧无夜轻笑一声,按住她的手,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小伤而已。倒是你,刚才那招火符用得不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余晚晚这才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向来强大的男人,竟也受了不轻的伤。
与此同时,魔域深处。
沐云旖的玉符扇"啪"地折断,最后一张防御符化作流光消散。她踉跄着后退,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风灵根在体内疯狂运转,却无法填补灵力的空虚。顾北的阵盘磕在魔狼的獠牙上,溅起的火星映出他苍白的脸色——他胸前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安宁!快想想办法!"沐云旖大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她掏出符笔,以灵力在掌心绘画符篆,可风灵力刚注入,符篆就化作飞灰。
安宁握着玄剑的手在发抖。这把临时找到的武器完全不听使唤,剑身上还残留着前任主人的血迹。火灵根在体内躁动不安,每次运功都像有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流淌。她咬牙挥出一道剑气,却只在魔狼群中激起微小的涟漪,反而引得更多魔狼扑来。
"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顾北抹去嘴角的血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大变,"等等!晚晚没在!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事——没人会治愈术!"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三人头上。沐云旖的符篆虽能暂时止血,但无法根治内伤;安宁的剑修体质恢复缓慢,且火灵根反噬越来越严重;顾北的伤势更是不容乐观,本就是重伤,现在更是伤上加伤。魔狼群步步紧逼,腥风扑面而来,每一只魔狼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的红光,獠牙上还滴着涎水。
就在这时,一道幽蓝的灵光突然从天际划过,落在远处的山谷中。灵光所过之处,魔狼群竟纷纷伏地,发出呜咽般的叫声,露出畏惧的神情。
"那是..."沐云旖眯起眼睛,"幽昙谷的方向!能发出这个光的只能是……幽冥昙花!"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燃起希望。尽管前路未知,尽管身负重伤,但那道灵光仿佛是黑暗中的唯一救赎。顾北强撑着站起身,将阵旗拄在地上;安宁握紧玄剑,火灵根在剧痛中再次运转;沐云旖捡起折断的玉符扇,将最后几枚符篆别在腰间。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幽昙谷的方向走去。而在他们身后,魔狼群发出不甘的低吼,却始终不敢追上前去,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震慑住了。
夜空中,乌云翻涌,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