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甬道在顾北脚下延伸，两侧的顾家子弟纷纷避让，无人敢直视这位刚刚镇压了五位长老的煞星。顾北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碎裂的砖石，而是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家族规矩。
顾家祠堂的大门紧闭，门上"忠孝传家"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顾北站在门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抬手一挥，厚重的木门轰然洞开，激起一片尘埃。
祠堂内，数百盏长明灯幽幽燃烧，照亮了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最上方的紫檀木架上，摆放着顾家历代家主的灵位，其中最新的一块刻着"显考顾公讳天行之灵位"——那是他父亲的牌位。
顾北的目光在那块牌位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步走到供桌前，从香筒中取出三支线香，指尖一搓，香头无火自燃。
"顾家列祖列宗在上。"顾北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不肖子孙顾北，今日回家族，取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将线香插入香炉，后退三步，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青石地面被他磕出细密的裂纹，额头上渗出鲜血，顺着鼻梁滑落。
"无意叨扰列祖列宗。"顾北直起身，声音愈发冰冷，"今日之后，顾北除去姓氏，再也不是顾家人。"
祠堂外传来一阵骚动，显然有不少顾家子弟在暗中观望。顾北充耳不闻，继续道："不是顾北被家族除名，而是我与家族决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话音刚落，祠堂内突然阴风大作，数百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黑暗中，顾北胸前玉佩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他坚毅的面容。
"好一个决裂。"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祠堂深处传来，"顾家养你二十年，就换来这等忘恩负义？"
顾北眯起眼睛，看向声音来源处。阴影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顾家守祠人，据说已经活了三百余岁，连家主都要敬他三分。
"忘恩负义？"顾北冷笑，"将我母亲交给仇人，将我逐出家门，这就是顾家的恩义？"
守祠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母亲的事...确有隐情。但家族存亡之际，牺牲一人保全全族，这本就是修真世家的生存之道。"
顾北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祠堂侧室。那里存放着顾家历代嫁娶的礼单和嫁妆凭证。守祠人没有阻拦，只是幽幽道："你既已决意离去，老朽也不多劝。只是中州林家...非你现在所能抗衡。"
顾北脚步一顿："你知道？"
"老朽活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些旧事。"守祠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抛给顾北，"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顾北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微变。玉简中记载的竟是一门名为《五灵归元诀》的功法，专门为五灵根修士所创。
"为什么帮我？"顾北沉声问道。
守祠人摇摇头："不是帮你，是赎罪。当年之事...老朽也有愧。"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祠堂的阴影中。
顾北将玉简收起，在侧室中找到了二十年前母亲嫁入顾家的礼单。按照礼单记载，母亲的嫁妆包括一套上品灵器"流云裳"、一瓶"九转还魂丹"、以及一块神秘的"天机玉"。
"流云裳和九转还魂丹..."顾北眉头紧锁，"天机玉呢？"
他翻遍所有记录，都没有找到关于天机玉下落的记载。顾北心中一动，想起大长老储物袋中那块刻有"瑶"字的玉佩。难道那就是天机玉？
带着疑问，顾北离开祠堂，向顾府深处的宝库走去。沿途的阵法禁制在他面前形同虚设——这些阵法本就是母亲当年亲手布置，而他已经完全继承了母亲的阵法天赋。
顾家宝库建在地下，入口处有两尊青铜傀儡守卫。看到顾北走近，傀儡眼中红光闪烁，手中长戈交叉，挡住了去路。
"让开。"顾北冷声道，同时释放出一丝母亲玉佩的气息。
傀儡突然僵住，随后缓缓收起武器，退到两侧。宝库大门上的阵法自动解除，厚重的玄铁门无声滑开。
宝库内珠光宝气，各种珍稀材料、灵器法宝分门别类地摆放着。顾北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嫁妆区，很快找到了标注着"瑶夫人"的玉匣。
玉匣上布有禁制，需要特定手法才能打开。顾北回忆着母亲生前教过他的一个小法诀，手指在玉匣上轻点三下。
"咔嗒"一声，玉匣开启。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正是上品灵器流云裳。旁边是一个羊脂玉瓶，里面应该就是九转还魂丹。但顾北翻遍玉匣，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天机玉。
"果然被拿走了..."顾北将流云裳和玉瓶收起，目光扫过宝库内的其他藏品。突然，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异常——那里的空间有细微的扭曲，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对精通阵法的顾北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他走到那处异常空间前，双手快速结印，打出一道五色灵力。空气中泛起涟漪，一个隐藏的暗格缓缓浮现。
暗格中放着一本古旧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天机录》。顾北刚拿起册子，整个宝库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大作。
"果然有机关。"顾北冷哼一声，将《天机录》收入怀中，转身向外冲去。刚到门口，就见十余名顾家护卫已经封锁了出口。
"滚开！"顾北一声暴喝，金丹期的威压全面释放。护卫们如遭雷击，纷纷吐血倒地。顾北纵身跃起，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宝库。
来到地面，顾北发现整个顾府已经乱作一团。远处传来阵阵钟声——那是顾家最高级别的警讯，意味着有强敌入侵。
"家主出关了？"顾北心中一紧，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以家主的修为，若是出关，威压早就笼罩全府了。
他不再耽搁，趁着增灵丹药效还在，施展遁术向城外飞去。目标明确——凤家。
凤家所在的栖凤城距离顾家所在的青林城不过百里之遥，对金丹修士来说转瞬即至。顾北在城外降落，整理了一下衣冠，缓步向城门走去。
栖凤城比青林城繁华许多，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店铺林立。顾北走在人群中，感受着久违的烟火气，心中竟有种奇异的宁静。
一年半前，他被逐出顾家时曾路过这里，那时满心屈辱与愤怒。如今归来，虽然大仇未报，但至少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
凤家府邸坐落在城中心，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悬挂着"凤鸣九天"的金匾，气势非凡。门口有护卫把守，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顾北站在街对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今天凤家似乎有什么喜事，不少衣着华贵的修士带着礼物登门。
"这位道友，请问今日凤家有何喜事？"顾北拦住一位正要进门的年轻修士问道。
那人诧异地看了顾北一眼："道友不是来参加凤小姐金丹大典的？今日凤家大小姐凤萧雯正式晋入金丹后期，凤家广邀同道庆贺呢。"
顾北一怔，随即失笑。命运真是奇妙，他正要找凤萧雯证明自己，对方却刚好在庆祝修为精进。
"多谢告知。"顾北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向凤家大门走去。
护卫见顾北气度不凡，客气地拦住他："这位公子，请出示请柬。"
顾北正要回答，大门内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让他进来吧。"
护卫闻言立刻让开。顾北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火红色长裙的绝色女子站在门内，正是凤萧雯。一年半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眉宇间的英气也更盛从前。
"顾北，你来干什么。"凤萧雯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普通访客的来意。
顾北直视她的眼睛："我来证明自己。"
凤萧雯挑了挑眉："证明什么？"
"证明凤小姐与我解除婚约，是因为互不喜欢，而不是我顾北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顾北一字一句道。
凤家大门前渐渐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凤萧雯扫了一眼四周，微微蹙眉："进来再说。"
她转身向内走去，顾北紧随其后。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个僻静的练武场。场边有几名凤家子弟正在切磋，见凤萧雯带人进来，纷纷停下行礼。
"都下去。"凤萧雯挥挥手，待众人退下后，她看向顾北，"你想怎么证明？"
顾北环顾四周："就在这吧。你我比试一场，若我输了，从此不再出现在凤小姐面前；若我赢了..."
"若你赢了又如何？"凤萧雯打断道，"婚约已解，不可能恢复。"
顾北摇头："我不要婚约，只要凤小姐承认，当年退婚并非因为我不能修炼。"
凤萧雯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笑了："好。不过顾北，你真的以为晋入金丹初期，就有资格挑战我了？"
顾北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释放出自己的气息。五灵根融合后的独特威压瞬间充斥整个练武场，地面上的尘土无风自动，形成一个漩涡。
凤萧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五灵根融合？难怪...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她手腕一翻，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剑身如琉璃般透明，内部似有火焰流动，正是凤家至宝"离火剑"。
顾北不敢大意，取出刚刚得到的流云裳披在身上。白色纱衣瞬间融入他的肌肤，在体表形成一层透明防护。同时他双手快速结印，一个简易的五行防御阵在脚下成型。
"请。"顾北做了个手势。
凤萧雯不再多言，离火剑一挥，三道火线呈品字形向顾北射来。火线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
顾北不闪不避，右手在身前画了个圆。一道水幕凭空出现，火线撞在水幕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大量白雾。
白雾中，凤萧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顾北左侧，离火剑直刺他肋下。顾北似乎早有预料，左手一抬，一面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这一剑。
"反应不错。"凤萧雯赞了一声，身形再次消失。
顾北知道对方施展了凤家独门身法"凤舞九天"，立刻变换阵型，五道灵力从体内射出，在周围形成一个小型五行困阵。
"砰！"
凤萧雯一剑斩在阵法边缘，激起一阵灵力涟漪。她微微蹙眉，显然没想到顾北的阵法如此牢固。
"轮到我了。"顾北突然双手合十，五色灵力在掌心汇聚，化作一道彩虹般的光束射向凤萧雯。
凤萧雯不敢硬接，身形急退，同时离火剑在身前划出一个火圈。彩虹光束撞在火圈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未散，顾北已经欺身而上，右手成爪，直取凤萧雯咽喉。凤萧雯临危不乱，左手掐诀，一道火墙从地面升起，逼退顾北。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已交手百余招。练武场的地面被各种术法轰得坑坑洼洼，周围的树木也被余波震断数棵。
场外的凤家子弟越聚越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对决。谁也想不到，曾经被视作废物的顾北，竟能与凤家天才战得旗鼓相当。
"凤鸣九天！"
久战不下，凤萧雯终于使出绝招。她纵身跃至半空，离火剑高举过头，一只巨大的火凤虚影在她身后浮现。火凤长鸣一声，携毁天灭地之势向顾北俯冲而来。
顾北面色凝重，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他全力运转《五灵归元诀》，五种灵力在体内循环往复，最终汇聚于右手食指。
"五行归一，破！"
一道细如发丝的五色光线从顾北指尖射出，与火凤虚影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火凤虚影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于无形。
凤萧雯从空中落下，脸色苍白，显然消耗过大。顾北也气喘吁吁，但眼中战意更盛。
"还要继续吗？"顾北问道。
凤萧雯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收起离火剑："不必了。我承认，当年退婚是我凤家看走了眼。"
这个回答出乎顾北意料。他本以为骄傲如凤萧雯，绝不会轻易认输。
"为什么？"顾北忍不住问道，"明明还能再战。"
凤萧雯示意周围人退下，待只剩他们二人时，才低声道："因为我看到了你眼中的东西。"
"什么？"
"和我一样的孤独。"凤萧雯轻叹一声，"顾北，当年退婚并非全因你不能修炼。而是我凤家收到中州林家的警告，若不断绝与你的关系，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顾北如遭雷击："林家？又是林家！"
凤萧雯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具体缘由我不清楚，只知道与你母亲有关。"她顿了顿，"今日一战，我已确认你有资格知道这些。但要想查明真相，以你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顾北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凤小姐可知道天机玉？"
凤萧雯瞳孔微缩："你从哪里听说这个？"
"看来你知道。"顾北紧盯着她的眼睛，"那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但现在下落不明。"
凤萧雯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这里有关于天机玉的只言片语，是我偶然在家族古籍中发现的。拿去吧，就当是...我对当年之事的补偿。"
顾北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顿变。玉简中记载，天机玉乃中州林氏镇族之宝，据说蕴含飞升之秘。二十年前被盗，林家震怒，誓要追回。
"原来如此..."顾北喃喃道，"母亲偷了天机玉？不，不可能..."
凤萧雯轻声道："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顾北，若你真想查明真相，不妨去南离城找一位叫'百晓生'的人。他是中州林家的弃子，对林家之事了如指掌。"
顾北深深看了凤萧雯一眼："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凤萧雯转身望向远方，"只是这修真界，强者为尊的规则太久了。偶尔...我也想看看不一样的结局。"
顾北将玉简收起，郑重地向凤萧雯行了一礼："多谢。今日之后，你我两清。"
凤萧雯点点头，突然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南离城。"顾北转身向练武场外走去，"然后...中州林家。"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凤萧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都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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