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脊山脉

天脊山脉上空的血雾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顾北踩在玄铁剑上，能感觉到魔气侵蚀护体灵罡时发出的滋滋声。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青铜阵盘碎片——自从进入山脉范围，这块碎片就开始间歇性发烫，此刻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保持队形！"紫阳真人的声音通过传音符在整支队伍中回荡，"每半刻钟运转一次清心诀，发现灵识污染的立即报告！"

顾北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们。沐云旖正在给每个经过的弟子分发驱魔符，她画符的右手还缠着绷带，动作却丝毫不慢；萧云舟御剑在队伍侧翼巡视，新接上的左臂偶尔会不自然地抽搐；安宁被安排在队伍最中心，脖颈上的金纹在血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团被束缚的火焰。

"前面就是'铁壁关'了。"秦川靠过来低声道，他新换的判官笔上刻满了降魔咒文，"斥候说魔族这两天异常安静，恐怕..."

话音未落，下方的山谷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顾北降低飞剑高度，拨开血雾向下看去——十几具穿着各派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山谷里，数十只形似鬣狗的魔物正在撕咬那些尸体。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些尸体被咬开的伤口里钻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是噬魂魔犬。"余晚晚不知何时也降了下来，她新换的琵琶上绷着五根银弦，"它们在转化尸体...快看那个！"

一只魔犬突然人立而起，黑色液体在它体表蠕动重组，转眼间就变成了被啃噬者生前的模样。那"人"抬起头，冲着天空露出诡异的微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顾北的胃部一阵痉挛。他急忙掐诀催动玄铁剑升空，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惨叫。一名太一宗弟子突然抱住脑袋，七窍中冒出黑烟，接着整个人像充气般膨胀起来。

"魔气入体！散开！"凌霜剑君的警告来得太迟。那名弟子轰然炸裂，血肉碎片中飞出数百只蝙蝠大小的黑影，扑向最近的活人。

"结阵！"顾北本能地抛出阵盘碎片，残存的青铜块在空中展开一道淡蓝色光幕。三只黑影撞在光幕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他这才看清，那些黑影长着人脸蝠身，嘴里布满细密的尖牙。

沐云旖的符咒及时赶到，三十六张雷符组成电网罩住蝠群。然而更多的爆炸接连发生——队伍中又有七名弟子突然自爆，整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静心守神！"紫阳真人的拂尘暴涨千倍，银丝如瀑布般冲刷而过，被扫中的魔蝠纷纷化为黑水。但顾北注意到，老道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混乱中，安宁突然捂住脖颈跪倒在飞剑上。她背后的空气开始扭曲，隐约有金色羽翼的虚影闪现。距离她最近的三名弟子突然惨叫起来，他们的影子像活物般立起，掐住了本体的脖子。

"压制她的血脉！"凌霜剑君御剑而至，冰魄剑点向安宁眉心。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顾北的阵盘碎片突然射出一道红光，将冰魄剑震偏三寸。

这一耽搁，安宁已经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一道火环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所过之处魔气尽消，但三名被影子袭击的弟子也同时化为焦炭。

"我...不是我..."安宁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里充满恐惧。顾北正要上前，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远处的山脊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魔族主力！"萧云舟的断剑已经出鞘，"它们早就埋伏在这里！"

铁壁关的城墙比顾北想象中还要高大——五十丈高的玄铁城墙上刻满了镇魔符文，此刻所有符文都亮着刺目的红光。城墙下堆积的魔族尸体形成了一道令人作呕的斜坡，最底层的已经腐烂发黑，最新鲜的还在抽搐。

"开城门！"紫阳真人向城头射出一道令箭。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守军。顾北注意到，每个士兵的眼睛都布满血丝，有些人持剑的手上缠着锁链——那是防止被魔气控制的自缚措施。

"又送来一批祭品？"一个独臂将领冷笑道，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浑浊的黑色，"欢迎来到绞肉场，小子们。"

进入内城后，情况更加触目惊心。街道两旁的房屋全都改成了医馆，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顾北看见一名药王谷弟子正在给伤员截肢，锯子切到骨头时，断腿里喷出的竟是黑色脓血。

"最新型的蚀骨毒。"带路的士兵麻木地解释，"中招的人三天内骨头会化成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早把四肢砍下来。"

安置区是用阵法隔开的一片空地，地上简单地画着几百个方格，每个方格就是一名修士的休息处。顾北刚放下行囊，就听见警戒钟声炸响。

"影袭！影袭！所有筑基以下修士立即进入地下掩体！"

夜幕中，城墙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顾北跃上房顶，看到远处的黑暗像潮水般涌来——那是由无数影魔组成的军团，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不断变换着可怖的轮廓。

"符修就位！"沐云旖已经带着太一宗弟子在城墙上列阵。数千张符纸同时燃烧，在空中结成巨大的金光咒网。第一波影魔撞上光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但后面的魔物前赴后继，光网很快开始明灭不定。

顾北正要去支援，脚下突然传来震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黏稠的黑雾喷涌而出。一个离得近的丹鼎门弟子被黑雾缠住，转眼间就融化成了白骨。

"地下突破！是掘地魔！"秦川双手结印，掐动雷诀，"坎位有三处突破点！"

混乱中，顾北突然感觉腰间阵盘碎片剧烈震动。他本能地扑向一旁，原先站立处的地面猛地刺出三根骨矛。更可怕的是，那些骨矛上浮现出人脸，正是白天在行军途中魔化的几名同门。

"小心！它们能模仿死者记忆！"顾北大喊着祭出剑诀，玄铁剑斩向骨矛。被斩断的矛尖落地后却化作黑水，重新凝聚成缩小版的人形魔物。

城墙方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安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城头，她脖颈上的金纹如同活物般蠕动，双手间凝聚着一团炽白的火焰。当她把火焰推入夜空时，整片天空都被映成了金色，数以千计的影魔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但顾北的心沉了下去——他看见安宁的背后，那道诡异的影子正在吸收被净化的魔气，变得越来越清晰...

黎明前的铁壁关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顾北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城墙上巡视，脚下的砖石还残留着昨夜激战的余温。他的玄铁剑已经布满裂纹，每次灌注灵力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第三小队全灭，尸体已经污染，建议立即焚化。"萧云舟正在向凌霜剑君汇报，新接上的左臂不自然地抽搐着，"东城墙防御阵法损坏七处，阵法师说至少需要..."

话音未落，远处的地平线突然亮起一片血红。顾北起初以为那是朝阳，但随即意识到太阳应该从相反方向升起。那片血色迅速蔓延，眨眼间就染红了半边天空。

"血祭大阵！"紫阳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头，老道的脸色变得惨白，"魔族在用俘虏的生命力强行破阵！"

顾北的瞳孔中倒映着恐怖景象——血色天空下，数百具人族修士的尸体悬浮在空中，他们的胸膛被无形的利爪剖开，心脏整齐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符文。随着符文成型，铁壁关的防御大阵开始剧烈震荡，城墙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炸裂。

"所有金丹以上修士，随我出城破阵！"凌霜剑君的声音响彻全城，"其余人死守城墙！"

顾北毫不犹豫地跳上飞剑。当他掠过城门时，看见安宁被八道符咒锁链禁锢在中央广场，七名太一宗长老正在她周围布设更复杂的封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顾北从她金色的瞳孔中读出了深深的恐惧。

城外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血祭大阵周围环绕着三层魔族精锐，最外层是手持骨盾的巨魔，中间漂浮着数十个黑袍魔修，最内层则是三头从未见过的怪物——它们有着类人的躯干，头部却是不断变换的扭曲光团。

"是噬心魔！"秦川的传音带着颤抖，"它们能直接攻击神识！"

冲锋号角响起时，顾北紧跟着萧云舟杀入敌阵。玄铁剑斩在巨魔的骨盾上，反震力让他虎口迸裂。更糟的是，每次兵刃相交，剑身都会传来诡异的吸力，仿佛要把他经脉里的灵力抽干。

"别用灵力！"萧云舟的断剑突然亮起刺目血光，"这些武器能吸收..."

他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一名无极剑宗弟子突然调转剑锋，刺穿了身旁同伴的胸膛。类似的反叛在战场上接连发生，转眼间就有十几名人族修士倒在自己人剑下。

"噬心魔在控制他们！"顾北终于明白过来。他咬牙摘下腰间的阵盘碎片，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其中。青铜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突然爆裂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如有生命般飞向被控制的修士，每融入一个，那人就会浑身一震恢复清醒。

战场中央突然亮起金光。安宁不知如何挣脱了束缚，此刻正悬浮在血祭大阵正上方。她展开双臂，背后的凤凰虚影完全显现，翼展足有百丈。当第一缕金焰落下时，三头噬心魔同时发出高频尖叫，它们头部的光团剧烈扭曲，最终"砰"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