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空气潮湿而沉闷,厚重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月光,只有偶尔几缕血红色的光斑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地面。囚牛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森林中格外明显,余晚晚不得不示意它放慢速度。
"这样太显眼了。"她低声道,从囚牛背上滑下,"我们得隐蔽行动。"
秦川背着昏迷的年轻修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六耳谛听蹲在他肩上,六只耳朵不停转动,监听四周的动静。
"往这边走。"秦川指向左侧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小径,"灵溪谷在这个方向。"
余晚晚刚要迈步,六耳谛听突然跳到地面,奔向一棵粗壮的橡树。它在树干前停下,前爪指着树皮上几乎不可见的刻痕——三道平行的划痕,最上方一道微微弯曲。
"这是...青云门的标记?"余晚晚凑近查看,手指轻抚刻痕,"表示安全路线。"
秦川皱眉:"谁会在这里留下标记?难道还有其他幸存者?"
"跟着标记走。"余晚晚做出决定,"如果是陷阱,迟早会暴露。如果不是..."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这可能是找到更多幸存者的唯一线索。
囚牛低吼一声表示同意,它巨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穿行并不容易,但灵兽似乎能神奇地找到最合适的路径,避开那些过于密集的树木。
他们跟着标记前行了约半个时辰,森林越来越密,地势也逐渐升高。余晚晚注意到这些标记新旧不一——有些明显是刚刻下不久,树皮切口还泛着新鲜的白色;而有些则已经模糊,像是经历了数月风雨。
"不对劲。"她停下脚步,"这些标记不是同一时间留下的。最新的可能只有几个时辰..."
秦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刻意布置了这些标记,混合新旧,让我们误以为这是一条长期使用的安全路线。"
六耳谛听突然竖起所有耳朵,发出急促的警告声。囚牛也停下脚步,鳞片微微竖起,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咆哮。
"隐蔽!"余晚晚一把拉住秦川,迅速躲到一棵巨大的杉树后。
几乎在同一时刻,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借着偶尔透下的血月光辉,余晚晚看清了那是三名夜魇——他们弓着身子,像猎犬般在地面上嗅探,显然在追踪什么。
"他们怎么会..."秦川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我们明明..."
余晚晚摇摇头,示意他安静。她注意到这三名夜魇的行动路线非常明确,似乎知道目标的确切位置。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形——那些标记不仅是陷阱,更可能是某种引导系统,将跟随者直接带向埋伏圈。
最前面的夜魇突然停下,抬起头四处张望。余晚晚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夜魇的面容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苍白的皮肤上布满黑色血管般的纹路,眼睛是完全的漆黑,没有眼白。
"我闻到...金莲的气息..."夜魇的声音如同指甲刮擦石板,令人毛骨悚然。
余晚晚的掌心开始发热,功德金莲印记不受控制地亮起微光。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但为时已晚——三名夜魇同时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跑!"秦川大喝一声,背起年轻修士就向侧面冲去。
囚牛怒吼着扑向夜魇,金红色火焰从口中喷涌而出。最前面的夜魇来不及躲避,被火焰吞没,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另外两名夜魇敏捷地跳开,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如同信号,森林各处立刻响起回应。
"他们在召唤同伴!"余晚晚边跑边回头观察,"至少有十几只夜魇在附近!"
秦川咬牙加快速度,但背着一个人严重影响了他的移动能力。六耳谛听在前面引路,试图寻找最安全的路径,但四面八方都开始出现黑影。
"我们被包围了!"余晚晚抽出琵琶,指尖凝聚灵力,"准备战斗!"
囚牛退到他们身边,身上已有几处伤口在渗血。夜魇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形成一个逐渐缩小的包围圈,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金莲传人..."一个夜魇嘶声道,"主人要活的..."
余晚晚与秦川背靠背站立,囚牛和六耳谛听分别护住两侧。她快速评估局势——正面突围几乎不可能,夜魇数量太多且速度极快;固守待援更不现实,他们根本没有援军。
"我有个想法。"她低声对秦川说,"但很冒险。"
"再糟也比等死强。"秦川手中雷光闪烁,随时准备出击。
余晚晚将琵琶横在胸前:"我需要你掩护我三十息时间,不要让他们打断我。"
秦川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三十息,没问题。"
话音刚落,他双手结印,一道雷网向四周扩散,逼退了最前排的夜魇。囚牛也配合地喷出火焰,在周围形成一道火墙。六耳谛听则跳到高处,监视夜魇的动向,随时发出预警。
余晚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功德金莲印记上,引导那股温暖的力量流向琵琶。金莲的光芒逐渐包裹住整个乐器,琴弦自行颤动,发出清越的嗡鸣。
夜魇们似乎感知到了威胁,变得更加躁动。几个胆大的试图穿过火墙,被秦川的雷箭精准击退,但压力越来越大。
"二十息!"秦川大喊,声音中带着紧绷,"快点!"
余晚晚感到金莲的力量与琵琶产生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联系在她与乐器之间建立。她睁开眼睛,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不再是攻击性的音刃,而是一种奇特的、波纹状的音波。
金色的音波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夜魇发出痛苦的嚎叫。那些音波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住魔族,在他们体表激起噼啪作响的金色火花。
"这是什么?"秦川惊讶地看着夜魇们痛苦挣扎的样子。
"金莲净魔曲..."余晚晚自己也有些吃惊,"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个..."
但她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更多的夜魇正从森林深处涌来,其中还夹杂着血月教徒的身影。金莲净魔曲虽然强大,但消耗也同样惊人,她感到体内的灵力正在急速流失。
"走!趁现在!"她咬牙维持着音波,指向西北方向——那里的包围圈因为夜魇的退避出现了缺口。
秦川二话不说背起伤员就冲,囚牛紧随其后,用身躯为他们挡开可能的攻击。六耳谛听灵活地在树枝间跳跃,指引最安全的路线。
余晚晚边退边弹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能感觉到琵琶弦越来越烫,指尖已经磨出血痕,但不敢停下——一旦音波停止,那些暂时被压制的夜魇会立刻扑上来。
"前面有河!"秦川突然喊道,"我们可以——"
他的话被一支突然射来的黑箭打断。箭矢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河岸边的树丛中,十几名血月教徒现身,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城关见到的那名指挥官。
"投降吧,修士。"指挥官冷笑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余晚晚看向身后——夜魇们已经逐渐适应了金莲净魔曲,正在缓慢逼近。前方是血月教的精锐,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唯一的出路是那条湍急的河流,但在这样的黑夜跳入未知的水域无异于自杀。
"二十息到了吗?"秦川突然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余晚晚一愣:"什么?"
"你刚才说要三十息。"秦川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给我争取最后十息,我有办法。"
不等余晚晚回答,他已经放下背上的伤员,双手开始结一个复杂的印诀。余晚晚认出那是高阶雷法——"九霄引雷诀",需要极长的准备时间,但威力惊人。
"囚牛!保护他!"余晚晚命令道,同时加大琵琶的音量,金色音波几乎形成实质的屏障。
囚牛立刻站到秦川身前,六耳谛听则跳到年轻修士身边,警惕地观察四周。血月教徒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指挥官一挥手,所有弓手同时拉满弓弦。
"放箭!"
数十支缠绕魔气的箭矢呼啸而来。余晚晚的音波屏障拦截了大部分,但仍有几支突破防御。囚牛用身体硬接了三箭,发出一声痛吼,但仍坚定地守护在秦川面前。
"五息!"秦川大喊,手中雷光已经形成一个小型漩涡。
余晚晚感到灵力即将耗尽,指尖的金光开始闪烁不定。最前排的夜魇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扑来。她勉强拨动琴弦,击退两只,但第三只突破了防线,利爪直取她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夜魇的头颅与身体分离。余晚晚惊讶地看到,本该昏迷的年轻修士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中一柄软剑如银蛇般舞动,精准地刺穿了另一只夜魇的心脏。
"你..."余晚晚刚要开口。
"小心后面!"年轻修士厉声警告,同时一剑刺向她身后。
余晚晚转身,看到一名血月教徒无声无息地接近,此刻正捂着被刺穿的喉咙倒下。年轻修士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重伤之人,但余晚晚注意到他胸口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强行战斗让他的伤势恶化了。
"三息!"秦川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囚牛的状态也很糟糕,身上插着几支箭,动作明显迟缓。六耳谛听不断发出警告声,但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余晚晚咬牙做决定:"准备跳河!"
"不行!"年轻修士斩钉截铁地反对,"河里有东西!我能感觉到..."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余晚晚反驳道。
"一息!"秦川大喝,"所有人趴下!"
余晚晚本能地扑倒,同时拉住年轻修士。囚牛也伏低身体,将六耳谛听护在身下。
下一刻,天地间一片煞白。
秦川手中的雷光漩涡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开,化作无数道闪电劈下。每一道闪电都精准地命中一个敌人,夜魇和血月教徒在雷光中惨叫、化为焦炭。连湍急的河面都被雷光照亮,瞬间如同白昼。
但这壮观的一击耗尽了秦川所有灵力,他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如纸。余晚晚急忙爬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秦川虚弱地笑笑,"快走...这招声势太大...会引来更多..."
确实,森林远处已经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余晚晚看向年轻修士:"你能走吗?"
年轻修士点点头,虽然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
他指向河流上游的方向:"那里有个废弃的矿洞,可以暂时藏身。"
没有时间犹豫了。余晚晚扶起秦川,年轻修士抱起六耳谛听,囚牛虽然受伤但还能行走。他们沿着河岸快速移动,身后追兵的声响越来越近。
转过一个河湾,年轻修士突然转向,拨开一片茂密的藤蔓,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洞口。矿洞入口不大,囚牛需要勉强挤进去,但内部空间意外地宽敞。
"这里曾经是灵石矿,废弃后成了走私者的通道。"年轻修士解释道,在洞壁上找到一盏残破的油灯,用火石点亮。
昏暗的灯光下,余晚晚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神秘的幸存者。他约莫二十三四岁,面容清秀但带着坚毅的线条,眼睛是罕见的淡紫色,此刻因为伤痛而微微眯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腕内侧的一个奇特印记——与功德金莲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简约。
"你是谁?"她直接问道,"为什么认识我?"
年轻修士靠在洞壁上喘息,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我叫云昭,青云门暗部弟子。我认识你是因为...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余晚晚。"
这个回答如同一道惊雷。余晚晚瞪大眼睛:"监视我?为什么?"
云昭苦笑一下:"因为功德金莲...宗门高层早就怀疑魔族在寻找金莲传人,而你...是最有可能的候选人。"
秦川勉强坐起身:"等等,你是说青云门早知道晚晚会继承金莲?那为什么不直接保护她?"
"因为不确定。"云昭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且...宗门内部有分歧。有些人认为应该主动交出金莲传人以换取和平,有些人则坚持抵抗。"
余晚晚想起城关的惨状和云昭昏迷前的话:"内奸...你是说青云门高层有魔族的内应?"
云昭点点头,脸色更加苍白:"血月之夜...就是内应发动的信号。他们破坏了城关大阵的核心,让魔族大军长驱直入..."
他的话没能说完,身体突然向前倾倒。余晚晚急忙扶住他,发现他又陷入了昏迷,体温高得吓人。
"魔气又发作了。"她检查云昭的伤口,"刚才的战斗加速了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