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前线驻地，残阳如血。
秦川背着安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跟着沐云旖搀扶着的余晚晚，以及警戒四周的顾北。五人的衣衫早已被血水和河水浸透，在黄昏的风中结成冰凉的硬壳。
"到了！"顾北突然出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前方山崖上，太一宗的护宗大阵散发着淡蓝色光晕，阵纹流转间隐约可见内部错落的楼阁。那是他们拼死也要回到的地方——安全、庇护、生机。
"不对劲。"沐云旖眯起眼睛，"护宗大阵全开了，连巡山弟子都没有。"
秦川抬头望去，确实如此。太一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平日山门大开，弟子往来如织。如今却门户紧闭，大阵全开，宛如临敌。
"先过去再说。"他紧了紧背上的安宁，少女轻得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囊包裹着骨头，"晚晚还能撑住吗？"
余晚晚脸色苍白如纸，却倔强地点了点头："死不了。"
五人拖着残躯来到山门前，护宗大阵感应到弟子令牌，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穿过大阵的瞬间，秦川感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扫过全身——这是宗门在查验身份。
"秦川？沐云旖？"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守阵弟子赵铭瞪大了眼睛，"你们...还活着？"
沐云旖皱眉："什么意思？"
"前线遭遇魔族埋伏，伤亡惨重。"赵铭快速说道，"各小队陆续回返，就缺你们五人。长老们已经...算了，你们快进去吧，直接去议事堂。"
秦川心头一沉。他们在地下暗河与巡天司周旋不过一日光景，前线竟已天翻地覆。
穿过熟悉的青石路，沿途遇到的同门无不投来惊诧目光。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直接上前询问遭遇。秦川一概不答，只是加快脚步。
议事堂前，两名执法弟子拦住去路："止步。长老有令，所有从前线归来的弟子需先经查验。"
"查验什么？"顾北冷冷道，"我们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现在最需要的是医治！"
执法弟子不为所动："请配合。"
沐云旖按住即将暴起的顾北："让他们查。"
查验过程异常繁琐。五人被分开询问遭遇细节，检查随身物品，甚至被要求演示各自功法。最令秦川不安的是，他们对安宁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这位师妹的状态很奇怪。"负责查验的执法长老楚河盯着昏迷的安宁，"神魂将散未散，命火将熄未熄，像是...被某种禁忌之术强行续命。"
秦川心头一跳："我们在暗河遭遇巡天司，安宁为救大家施展秘法，这才..."
"巡天司？"楚河长老突然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确定是巡天司？"
堂内气氛骤然凝固。秦川敏锐地注意到几位长老交换了眼色。
"千真万确。"他沉声道，"金属怪鱼、银甲卫士，还有那个自称'清理冗余存在'的首领。"
楚河长老沉默片刻，突然挥手："带他们去静室休息，请药堂长老即刻诊治。此事...需从长计议。"
离开议事堂，五人被安排在一处独立院落。药堂长老很快到来，为余晚晚和安宁诊治。秦川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半枯的梅树，思绪万千。
"你觉得长老们知道巡天司？"沐云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秦川点头："不仅知道，恐怕还打过交道。"
"安宁的身份..."沐云旖欲言又止。
"不管她是谁，现在都是我们的同伴。"秦川声音坚定，"我答应过带她回驻地，就一定会保护她。"
药堂长老从内室走出，面色凝重："余晚晚已无大碍，休养几日即可。但那位安宁姑娘...情况复杂。"
"怎么说？"秦川心头一紧。
"她的神魂被一种古老秘术强行锁定在体内，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长老捋着胡须，"更奇怪的是，老夫探查她经脉时，发现其体内灵力运行轨迹与常人迥异，倒像是..."
"像是什么？"
长老摇头："或许是老夫看错了。当务之急是稳固她的神魂，需要净魂池和定魂丹配合使用。净魂池本宗就有，但定魂丹..."
"定魂丹怎么了？"沐云旖追问。
"药材难寻，炼制需时。"长老叹息，"而且其中一味主药'九幽冥兰'早已绝迹千年。"
秦川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株通体幽蓝的小花："长老说的是这个吗？"
"九幽冥兰！"长老惊呼，"你从何处得来？"
"幻境所得。"秦川简单答道。那百年孤独的幻境中，他走遍了无数绝地险境，认得各种奇花异草。
长老如获至宝，匆匆离去配药。秦川回到内室，看到安宁被安置在靠窗的榻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苍白的肤色近乎透明。
余晚晚靠坐在一旁，虽然虚弱，精神却好了许多："她救了我们所有人。"
秦川点头，在榻边坐下。他轻轻握住安宁的手腕，探查脉象——紊乱如麻，却又在某个奇特的韵律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就像...
就像他幻境中见过的，那些即将崩塌却仍勉强运转的小世界。
"她到底是什么人？"余晚晚低声问，"巡天司为何对她穷追不舍？"
秦川摇头："等她醒来，一切自有答案。"
夜幕降临，太一宗护宗大阵的光芒在夜空中格外醒目。秦川站在院中，仰头望天。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星辰排列有些怪异，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位置。
"睡不着？"
顾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沉默寡言的阵法师难得主动开口。
秦川摇头："总觉得事情没完。巡天司、长老们的反应、安宁的身份...一切都透着古怪。"
顾北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在查验时注意到一件事——议事堂地下有阵法波动，很隐秘，但逃不过我的感知。"
"什么阵法？"
"不清楚，但能量层级很高，可能是某种...通讯阵法。"顾北斟酌着用词，"像是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保持联系。"
秦川心头一震："巡天司？"
"不确定。"顾北摇头，"但时间上很巧合——就在我们提到巡天司后不久。"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如果太一宗高层真与巡天司有联系，那么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是一个伤员，更可能是一个...猎物。
"先静观其变。"秦川最终说道，"明天药堂长老会带安宁去净魂池，我们轮流守护，绝不离人。"
顾北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院门被推开，楚河长老带着几名执法弟子大步走入："秦川、顾北，宗主召见，即刻前往太一殿。"
"这么晚？"秦川警惕道，"何事？"
楚河面无表情："前线紧急军情，需询问你们遭遇细节。走吧，别让宗主久等。"
秦川与顾北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会留下保护安宁和余晚晚。
跟随楚河穿过重重院落，秦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太一殿是宗门核心，平日只有重大典礼或决策才会启用。深夜召见，绝非寻常。
太一殿内灯火通明，太上长老玄霄子高坐上首，两侧是各堂长老。令秦川意外的是，沐云旖已经在此，正站在殿中央汇报着什么。
"...
所以我认为，巡天司的出现与魔族此次突袭有直接关联。"沐云旖的声音清晰有力，"他们似乎在刻意制造混乱，以便在混战中清除特定目标。"
玄霄子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刚进殿的秦川："秦师侄，沐师侄方才所言，你可有补充？"
秦川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弟子所见与沐师姐一致。巡天司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安宁。他们称她为'冗余存在'，似乎她的存在会干扰某种...秩序。"
"冗余存在..."玄霄子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你们可曾想过，何为冗余？"
殿内一片寂静。秦川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探查他的神魂。他强自镇定："弟子愚钝，请宗主明示。"
玄霄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挥手示意殿中其他人退下。待只剩秦川、沐云旖和几位核心长老后，他才缓缓开口："千年之前，神魔大战导致世界根基受损。为维系世界运转，天道衍生出世界意识，负责...修剪枝蔓，确保主干存活。"
"修剪枝蔓？"沐云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就是清除那些可能威胁世界稳定的存在。"楚河长老冷声道，"所谓冗余，即是无用甚至有害的枝节。"
秦川心头一震："所以巡天司是..."
"世界意识的执行者。"玄霄子叹息，"太一宗立宗之本，便是协助维系此界平衡。历代宗主口口相传，必要时刻需配合巡天司行动。"
秦川如坠冰窟。他终于明白为何提到巡天司时长老们反应异常——他们早知道，甚至可能是...同谋。
"那安宁..."沐云旖声音微颤。
"一个错误。"玄霄子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一个本应在千年前就被清除的错误。她的存在会导致世界线偏离既定轨迹，最终引发..."
余晚晚：不对，这故事发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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