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晚的呼喊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声音撞上高耸的石柱又反弹回来,形成奇异的回音。她看见安宁的衣袂翻飞,剑光如雪,正与一名银令使缠斗;秦川则护着受伤的紫薯和白小鹅,艰难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移动。
"晚晚!快躲开!"安宁突然厉声喝道,剑锋一转,指向她头顶。
余晚晚下意识抬头,瞳孔骤然收缩——那七盏旋转的水晶灯不知何时已改变了轨迹,其中最大的一盏正朝她头顶直坠而下。灯光刺目如烈日,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却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感官。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同伴们的呼喊、兵刃相接的铮鸣、灵兽的嘶叫,全部消失了。她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眼前只有那盏越来越近的水晶灯,灯芯处迸发出的不再是青白光芒,而是如血液般粘稠的红。
"这是......"
她想要移动,四肢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水晶灯在她面前三尺处突然停住,灯壁如花瓣般层层绽放,露出核心——那不是什么灯芯,而是一滴悬浮的、晶莹剔透的血珠。
血珠缓缓下落,穿过她的眉心。
剧痛如闪电般劈开天灵盖,余晚晚发出一声她自己都听不见的尖叫。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巍峨仙宫崩塌,七色彩虹断裂,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站在血海中央,七根琴弦穿透她的心脏......
"啊——"
真实的痛感让她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抠入地面。当她再次抬头时,整个宫殿的景象完全变了。七根石柱上的乐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条从地面延伸到穹顶的锁链,锁链尽头束缚着一具巨大的水晶棺。
那棺材通体透明,表面流动着与石室墙壁相似的符文,此刻正随着水晶灯的照射缓缓下降。棺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随着距离拉近,轮廓越来越清晰——
余晚晚的呼吸停滞了。
棺中躺着一位女子,雪白长袍上绣着七弦纹样,乌黑长发如云铺展,双手交叠于胸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与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余晚晚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是温热的皮肤,而棺中人的面容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
水晶棺在离地三尺处停住,棺盖无声滑开。一股幽香弥漫开来,像是陈年的檀木混合了某种草药的味道。余晚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别过去!"安宁的声音突然穿透迷雾般传来,"那是陷阱!"
余晚晚猛地回头,看见安宁正拼命突破两名银令使的阻拦向她奔来,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想回应,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就在这迟疑的刹那,棺中女子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活了......?"余晚晚浑身血液凝固。
棺中人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银色眼眸,如同两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余晚晚惊恐的脸。紧接着,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缓缓抬起一只手。
"来......"一个声音直接在余晚晚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如琴弦震动般直接传入识海,"回到......本体......"
余晚晚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更多碎片:一个白发男子将七色光团打入婴儿体内、黑袍人持刀刺向摇篮、血月下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这些画面如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刮着她的神经。
"不......这不是我的记忆......"她抱住头蹲下身,天音琴从怀中滑落,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琴音像一把钥匙,棺中女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银色眼眸转为赤红。七条锁链哗啦作响,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又熄灭。与此同时,余晚晚感到体内《太一真解》的运转完全失控,灵力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晚晚!接住!"安宁终于冲破阻碍,将一件东西抛了过来。
余晚晚本能地伸手,抓住的是一支碧玉短笛——七根石柱上的乐器之一。笛身入手冰凉,内部似有液体流动。奇异的是,这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抚摸过的溪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棺中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宫殿开始摇晃。余晚晚看见黑袍老者面露狂喜,竟不顾一切地向水晶棺扑去:"终于找到了!仙尊之女的本体!"
"本体?"这个词如雷霆劈在余晚晚心头。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棺中女子,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形:难道现在的她只是一缕分魂?而棺中才是......
"别被迷惑!"秦川的声音突然插入,"那是血魔尊制造的幻象!"
余晚晚恍惚了一瞬。就在这时,棺中女子猛地坐起,七条锁链应声断裂。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尖凝聚一点猩红:"归来吧,我的半身......"
红光如箭射来,余晚晚根本来不及躲避。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身影从侧面扑来,硬生生替她挡下这一击。
"小蝶?!"余晚晚接住坠落的灵蝶,后者翅膀已被腐蚀出几个大洞,气息奄奄。她这才发现,随着水晶棺开启,之前被阻断的灵宠联系全部恢复了。
"晚晚......快走......"小蝶的精神波动微弱如风中烛火,"她不是......你.....不要被骗了……."
余晚晚心如刀绞,将小蝶轻轻放入怀中。再抬头时,棺中女子已完全站起,雪白长袍无风自动。更骇人的是,她的面容开始变化,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
"不好!血魔尊在侵蚀她!"黑袍老者突然转向余晚晚,眼中竟闪过一丝焦急,"快用天音琴!只有完整的《七弦谱》能重新封印!"
余晚晚彻底混乱了。她抱起天音琴,却不知该攻击谁——是看似危险的棺中女子,还是突然转变态度的黑袍人?亦或是......
"晚晚,看玉璧!"安宁喊道。
余晚晚转头,只见玉璧上的文字全部变成了血红色,正一行行消失,仿佛被什么擦除。最后剩下的只有七个大字:
"七弦归一,真我觉醒"
这七个字如重锤敲在她心上。余晚晚突然明白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将碧玉短笛横在唇边,同时拨动天音琴的第七弦——那根一直无法发出声音的透明琴弦。
笛声与琴音交织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棺中女子痛苦地捂住耳朵,血色纹路迅速消退。余晚晚感到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冲破封印:她是七弦仙尊最小的女儿,万年前为封印血魔尊自愿献祭,被父亲将魂魄一分为二——主魂封印在七弦锁核心维持阵法,分魂转世重修......
"原来如此......"泪水模糊了视线,余晚晚却露出了微笑。她终于明白为何对音乐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为何能轻易领悟《太一真解》,为何总是梦见那个雪白长袍的女子......
"不!"黑袍老者暴怒,挥刀斩来,"休想完成融合!"
安宁的剑及时格挡,火花四溅。秦川也带着灵宠们加入战局,为余晚晚争取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奏响乐器,向水晶棺走去。
每走一步,就有更多记忆苏醒。她看见仙尊父亲含泪施法的样子,看见自己的一半魂魄被注入轮回,看见黑袍老者——实为血魔尊的大弟子——万年来一直在寻找七弦锁的弱点......
"结束了。"余晚晚站在棺前,与另一个"自己"四目相对。女子银眸中的暴戾已褪去,只剩下深深的哀伤与疲惫。
"你......回来了......"女子轻声说,声音与余晚晚一模一样。
余晚晚点头,伸出右手。女子也抬起手,两只同样纤细的手在空气中相触——
刺目的白光爆发,吞没了整个宫殿。余晚晚感到自己在融化,又同时在重组。记忆如拼图般一块块归位,力量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当光芒散去,水晶棺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全新的余晚晚站在原地。
她睁开眼,眸中流转着金银双色光芒。天音琴悬浮在身前,七根琴弦全部亮起,而碧玉短笛则化作一道青光融入琴身。
"七弦其一已归位。"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还差六件。"
黑袍老者面如死灰,突然捏碎一枚符箓。黑雾涌出,他的身影开始模糊:"你以为这就赢了?血魔大人已经......"
余晚晚只是轻轻拨动琴弦。一声清音过后,黑雾消散,老者僵在原地,眉心出现一个血点。
"告诉你的主子。"她平静地说,"七弦仙尊之女,回来了。"
老者倒地气绝的瞬间,整个地下宫殿开始崩塌。余晚晚转身看向惊呆的同伴们,眼中的异彩渐渐隐去。
"走吧。"她抱起虚弱的小蝶,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路上我再解释......血魔尊的封印,撑不过三个月了。"
安宁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收剑入鞘。秦川背起受伤的白小鹅,紫薯一瘸一拐地跟上。余晚晚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已成废墟的宫殿,轻轻按住胸口——那里现在跳动着两颗心:一颗属于今生的余晚晚,一颗属于万年前的仙尊之女。
七弦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