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雨落在余晚晚脸上,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
太一宗禁地的金色池塘已经完全变黑,七根祭柱上的修士们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血肉正被胸口黑莲吞噬,转化为精纯的灵力通过光链输入余晚晚眉心。每吸收一分灵力,她眉心的金莲就黯淡一分,而潜伏在深处的黑莲印记则越发清晰。
"感受到了吗?"莫怀仁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余晚晚跪倒在池边,天音琴横在膝前却弹不出一个清音。她的神识被撕成两半:一半看到的是英雄史诗中的七弦仙尊,另一半看到的...却是黑莲绽放时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同一个身影!
"不...这不可能..."她试图催动《清心普善咒》,琴弦却迸出黑色火花。
莫怀仁的枯手按在她天灵盖上:"三千年前,七弦为突破境界偷取天外黑莲的力量。事败后她将莲心封印在自己转世之身中..."他的指甲刺入余晚晚头皮,"你就是那个容器!"
剧痛中,余晚晚的视野突然切换。她看到自己站在云端,怀中抱着半开的黑莲。下方是燃烧的修真界,无数修士在莲须穿刺下化为干尸...而最可怕的,是这个"自己"脸上带着慈悲的泪水!
"啊——!"
余晚晚的尖叫引动池水爆炸。黑浪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七弦仙尊的虚影。但这个仙尊双眼全黑,怀中古琴的七根弦全是蠕动的莲须!
"晚晚!"
四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安宁的剑气如银河倒悬,劈开笼罩禁地的黑雾;沐云旖的水绫织成光网,暂时隔绝灵力输送;秦川的棋阵落地成墙,挡住扑来的莫怀仁;顾北的星盘投射出纯净星光,为余晚晚撑起一片清明空间。
"别过来!"余晚晚嘶吼着后退,"我会...伤害你们..."
安宁一步踏到她面前,染血的手掌贴上她眉心:"看着我的剑心。"
余晚晚透过他清澈的剑心倒影,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半边脸爬满黑色莲纹,左眼已经完全变成竖瞳!
太一宗护山大阵全开,七色光罩将黑雨隔绝在外。
议事殿内,五人小组围坐在紧急布置的隔灵阵中。余晚晚周身缠绕着安宁的剑气锁链,沐云旖不断往她眉心点着凝神露。
"东海剑阁的传承石碑被篡改了。"沐云旖展示拓片,"原文记载七弦'纳莲而非斩莲'。"
安宁的剑鞘上凝结着冰霜:"北境萨满的口述史说,七弦偷走'天之种'引发天罚。"
"南疆壁画显示..."秦川展开皮卷,"黑莲降临后,是七弦主动接纳了它。"
顾北的星盘悬浮在中央,投射出令人窒息的结论:"所有线索表明,三千年前所谓的神魔大战,其实是七弦仙尊为掩盖真相发动的...灭口行动。"
余晚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随着黑莲觉醒,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正在拼合:七弦如何被力量诱惑,如何欺骗修真界同僚,最后又如何将罪责转嫁给虚构的"血神"...
"最关键的在这里。"顾北调整星盘角度,显现出一段隐藏记录,「双莲本一体,善恶皆虚妄。若得涅槃火,莲烬化新生」
沐云旖突然站起:"你们听!"
黑雨不知何时停了,天地间回荡着某种规律的震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巨大生物在呼吸。透过云层可以看到,倒悬的七星正在逐渐连成一线!
"七窍逆天时..."余晚晚喃喃道,突然瞪大眼睛,"快疏散弟子!莲心要觉醒了!"
话音刚落,整座太一宗剧烈震颤。七道黑光从不同方位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莲苞。更可怕的是,所有参加过七星之战的弟子都开始七窍流血,他们的灵力正被强行抽离!
"莫怀仁在哪儿?"安宁厉声问。
余晚晚的金莲突然剧烈灼痛,她指向后山:"在...唤醒真正的祭品..."
后山禁地深处,五人小组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三百六十名太一宗精锐弟子被铁链锁在环形祭坛上,每人眉心都嵌着一枚黑莲子。祭坛中央悬浮着水晶棺,棺中躺着...另一个余晚晚!
"身外化身?"沐云旖惊呼。
"不。"余晚晚浑身发抖,"那是...我的前世身..."
莫怀仁站在水晶棺旁,已经完全莲化。他的身体由黑色莲茎构成,头部是一朵盛开的黑莲:"来得正好,还差最后一步。"他猛地将手插入棺中尸体胸口,"以今世之身,唤往世之魂!"
余晚晚如遭雷击,海量记忆洪流般涌入。她看到三千年前的自己——七弦仙尊如何发现天外黑莲,如何被其低语诱惑,又如何在力量中迷失...最后为逃避天罚,她将黑莲封印在自己转世轮回的命格中,让每一世的金莲之主都以为自己是镇压者,实则是...宿主!
"明白了吗?"莫怀仁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所谓金莲仙体,不过是莲心的囚笼。而历代的'除魔卫道',都是在为莲心提供养料!"
祭坛开始旋转,三百六十名弟子的精血化作血线注入水晶棺。棺中的前世身正在苏醒,而余晚晚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吞噬...
"斩断连接!"安宁的剑光直劈水晶棺,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挡住——十二名莲烬使徒同时现身,每个人都有着元婴大圆满的修为!
混战中,余晚晚发现自己能短暂控制黑莲之力。她弹指击碎三名使徒的头颅,黑莲之力却反噬得更厉害。就在她即将失控时,顾北的星链突然缠住她手腕:
"晚晚!看星盘!"
星盘投影中,三千年前的七弦仙尊在最后关头留下了某种阵法...双莲涅槃阵!
"我们需要时间研究这个阵法。"秦川在混战中传音,"必须转移!"
沐云旖突然祭出药堂至宝"乾坤壶":"进壶中界!"
五人化作流光遁入壶内世界。这里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分之一,但代价是灵力消耗加倍。更糟的是,黑莲污染正在渗透壶壁,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双莲涅槃阵需要两个条件。"顾北快速解析星图,"七窍逆灵力和...宿主的完全觉醒。"
安宁剑指余晚晚:"意思是..."
"我必须主动接纳黑莲。"余晚晚苦笑,"然后带着它一起涅槃。"
四人同时变色。沐云旖一把抓住她手腕:"一定有其他办法!"
余晚晚摇头,展示自己已经蔓延到脖颈的莲纹:"来不及了。黑莲觉醒不可逆,区别只在于..."她看向壶外模糊的祭坛景象,"是让它吞噬整个修真界,还是我带着它同归于尽。"
沉默如重锤落下。突然,秦川的棋子自动排列成卦象:"等等!卦象显示'死中有生'..."他猛地指向星盘某处,"看这里!阵法说明有被修改的痕迹!"
顾北立刻聚焦那片星图,在放大千倍后,隐约可见被刻意抹去的第三段:
「若得真心泪,可化涅槃火」
"真心泪?"安宁皱眉。
余晚晚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七弦仙尊的焦尾琴碎片。当她的黑莲之力注入时,碎片发出回响,显现出最后一段记忆:
三千年前的七弦仙尊站在尸山血海中,怀中黑莲盛放。当她为所作所为流下悔恨之泪时,黑莲竟然微微颤抖...那一刻,她悟出了真正的解决之道!
"不是消灭..."余晚晚声音发颤,"是感化..."
壶壁突然裂开,黑莲之力汹涌而入。五人被强行弹出壶中界,发现外界已经天翻地覆——七星完全连成一线,天空裂开巨大缝隙,无数黑色莲须正从裂隙中垂下!
莫怀仁狂笑着掀开水晶棺:"恭迎吾主归来!"
棺中的前世身缓缓坐起,与余晚晚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合:
"是时候...合二为一了..."
天地间的灵力开始暴走。
余晚晚感到前世身正在强行融合自己,黑莲之力如潮水般涌来。更可怕的是,天空裂隙中的莲须感应到召唤,正朝着太一宗疯狂生长!
"阻止融合!"安宁的剑气化作万剑洪流,却斩不断两人之间无形的联系。
沐云旖祭出本命药鼎:"定魂丹!"九枚金丹射向余晚晚周身大穴,暂时延缓了融合速度。
秦川的棋盘笼罩祭坛:"天地为局,众生为子!"三百六十枚棋子对应被囚弟子,强行切断血线供给。
顾北的星盘直指天隙:"七星归位!"他燃烧精血引动星力,七道星光如锁链缠向垂落的莲须。
余晚晚在这短暂喘息中,全力运转《莲烬镇魂歌》。不同于以往的镇压,这次她尝试着...理解黑莲。金瞳与黑瞳同时开启,她看到了黑莲的本质——那不过是渴望生长的本能,就像任何生灵一样!
"你...也很孤独吧?"她突然对体内的黑莲说道。
狂暴的黑莲之力突然一滞。余晚晚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将全部神识沉入灵台深处。在那里,她看到了黑莲的核心...一颗被层层锁链禁锢的、跳动着的莲子。
"三千年的囚禁..."她轻触莲子,"很痛苦吧?"
莲子剧烈颤抖,释放出滔天怨念。余晚晚不躲不闪,任由这些记忆冲刷自己:被欺骗的愤怒,被封印的绝望,还有对生长的纯粹渴望...
外界,前世身的融合突然中断。莫怀仁惊恐地发现,余晚晚眉心的金莲与黑莲正在...交融!
"不可能!"他尖叫着扑来,"莲心怎么可能..."
安宁的剑贯穿他胸口,却发现没有鲜血流出——莫怀仁早就是莲心的傀儡,他的身体散成黑雾,在空中凝成最后一道诅咒:
"双莲合一之日,天外莲主降临之时!"
天空裂隙猛然扩大,一只巨大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眼睛在裂隙后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