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裴鹤,是在昭国的战场。
两军相对。
他险些没拿稳手中的长弓。
洛城军和昭国以寒江为界,立下暂不起战的誓约书。
长亭里一壶清酒,他敬我。
[阿舒,你还活着,真好。]
我没有拿起酒盏。
[你也是。]
裴鹤会归降昭国也是情理之中。
京城破了,裴氏是旧贵族,他护送周帝秘密出境,自然而然留在昭国了。
[对不起,我没能找到你姐姐。]
他说在城外接应周帝的时候,就只看到周帝和小皇子,长姐不翼而飞。
周帝说他们走散了。
情况危机,周帝不肯再回头去找。
[我派人沿途都仔细找过,可是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去哪了。]
我知道他尽力了。
我问他。
周帝昏聩,贪婪,懦弱,自私,作为一个亡国之主,他集齐了所有人的恶。
这样的君主,他还要誓死效忠吗?
[阿舒,我没有办法。]
[我不能像你一样隐姓埋名地离开,我大哥,二哥,三哥还在等我报仇。]
[只有光复大周,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重新打回去,让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但我没想到,你会从军。]
洛城在两年前自立了。
如今中原地带大大小小有十几个自立为王的割据,洛城是其中实力排名前几的一个。
洛城三娘子的名号震撼战场。
行军六年,大周像一场过去的幻梦。
我渐渐明白,周朝覆灭的必然的天下百姓早已忘记大周。
如今各为其主,我和裴鹤也回不去了。
临行前,我从胸中拿出那个匕首,还给裴鹤。
匕首上有一个[鹤]字。
裴大哥把自己的匕首给了二姐,是定情信物。
在军中,就意味着认对方为妻。
这把匕首,六年前我懵懵懂懂的接了,等想明白时,已经远离故乡许久。
既然明白了当年的情意,就更不能再留着。
裴鹤不肯接,我叹了口气,将匕首放在石桌上。
转身再没有回头。
如果我能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面,我一定会多和他说几话。
听他没大没小地喊我老三。
告诉他。
过去六年的日日夜夜里,我曾多少次枕着那把匕首入睡。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