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禁地上空的云霭染成血红色时,林辰蹲在那半枚青铜令牌前。
他指尖轻轻拂过"玄冥"二字,掌心的水晶球突然泛起凉意——与昨夜玄色身影点头时的热流截然不同,此刻竟像块浸透寒潭水的玉。
"辰哥,这令牌纹路和咱们宗内典籍里的上古封印图有点像。"周逸尘蹲在他旁边,粗糙的指节叩了叩地面,"我上午翻了外门藏书,天元宗创派三老里确实有位玄冥子,不过......"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典籍里说他在千年前的宗门大劫中叛逃,被初代掌门以禁术封印,尸体都没找到。"
江羽裳抱臂站在断墙后,白衣沾着焦黑的痕迹,发间玉簪却依旧整齐:"我在内门古籍见过残页,当时三老分裂,玄冥子主张用'天元之心'的力量统御万宗,另外两位反对,说那是饮鸩止渴。
后来的事......"她垂眸看向林辰掌心的水晶球,"宗史里写着,'天元之心'连同三把钥匙一同消失,再无记载。"
银月蹲在苏墨肩头,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所以那老东西说自己是玄冥子,是真的?"她化成人形不过月余,此刻穿件淡紫襦裙,却故意板着脸学大人说话,"可他昨天被晨光一照就跑,像见光死的老鬼!"
林辰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随着暮色渐浓,四周的阴气正在凝聚——昨夜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又若有若无地漫了过来。
"要来了。"他突然起身,将青铜令牌收进储物袋。
江羽裳立刻退到他身侧,指尖掐诀,袖中飞出七枚冰魄针;周逸尘握紧腰间玄铁剑,剑鞘上的兽纹被他掌心汗渍浸得发亮;苏墨悄悄摸出三张火符,银月则变回原形,雪白的大尾巴扫过他手背,将一张隐身符卷进爪心。
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次不是昨夜的稀薄雾气,而是浓稠得像墨汁的阴云,瞬间遮蔽了最后一缕天光。
林辰眼前一片漆黑,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麻鞋碾过碎石的声响,和昨夜那老者如出一辙。
"林小友。"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得银月差点炸毛,"让你久等了。"
等黑雾散去,老者已站在五丈外的断阶上。
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麻道袍,腰间系着褪色的杏黄丝绦,面容却比昨夜清晰许多:眉骨高挺如刀刻,眼尾垂着两道极深的皱纹,左脸有道从额角贯到下颌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
"老夫玄冥子,天元宗创派三老之一。"他抚了抚道袍前襟,目光落在林辰掌心的水晶球上,"小友可知,这球里封着'天元之心'的第一把钥匙?"
林辰瞳孔微缩。
他曾在水晶球里见过模糊的光影,却从未听清过那些碎片般的对话,此刻听玄冥子提及,喉间突然泛起腥甜——是炼体诀在预警危险。
"前辈说的'天元之心',可是当年导致宗门禁地异变的东西?"江羽裳开口,声音清冷如霜,"据我所知,那东西早被初代掌门销毁了。"
玄冥子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疤痕也跟着扭曲:"销毁?
笑话!
若真能销毁,老夫何需在这鬼地方困上千年?"他抬手对着林辰一抓,水晶球竟不受控制地从林辰掌心浮起,"当年那两个老匹夫联合起来,用我的本命精血布下封印,将'天元之心'和三把钥匙分别藏在三处。
如今两把钥匙已现世,只剩最后一把......"
"前辈既然被困千年,如何知道钥匙现世?"林辰强行稳住心神,暗中运转炼体诀,让气血在经脉里翻涌,抵消那股牵引之力。
水晶球晃了晃,又落回他掌心。
玄冥子的目光陡然冷下来,像两把淬毒的刀:"小友倒是机警。"他负手踱步,麻鞋碾过满地碎石,"老夫与这禁地共生,自然能感应到钥匙的气息。
你手中这把,是当年我亲手封入水晶球的。"他停住脚步,直视林辰双眼,"现在,老夫给你个机会——交出水晶球,老夫指点你寻到另外两把钥匙,待'天元之心'重见天日......"他嘴角勾起阴鸷的笑,"小友想要的一切,功法、法宝、甚至化神之境,都不在话下。"
林辰垂眸盯着水晶球,喉结动了动:"前辈要这东西,难道只是为了重见天日?"
"小友多问了。"玄冥子突然抬手,一道黑雾如蛇般窜向江羽裳!
林辰瞳孔骤缩。
他早料到玄冥子不会轻易信任,此刻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炼体诀第七层运转到极致,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撞开江羽裳。
黑雾擦着他后背掠过,在断墙上灼出个焦黑的窟窿。
"辰哥!"周逸尘大喝一声,玄铁剑带着风声劈向玄冥子。
苏墨的火符紧随其后,三张赤焰符同时炸裂,映得黑雾一片通红。
银月则化作一道白光,叼着隐身符扑向玄冥子后颈——那是方才林辰用眼神示意她去的破绽。
"不自量力。"玄冥子抬手轻挥,周逸尘的剑突然像撞在铜墙上,震得他虎口崩裂;苏墨的火符被黑雾一卷,竟反向炸回他脚边,吓得他连滚带爬;银月的隐身符还没碰到玄冥子,就被一道阴气弹开,直接撞进旁边的枯井里。
江羽裳趁机结印,七枚冰魄针裹着寒霜激射而出。
这次玄冥子没躲,冰魄针刺进他胸口,却只激起一串火星——他的身体竟如金属浇筑!
"内门的'七星寒魄针'?"玄冥子扯下扎在胸口的冰针,"当年你师傅的师傅,还没你这点火候。"他看向林辰,"
林辰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比刀还利:"前辈的肉身在千年封印里都没坏,晚辈的肉身,也练了十年。"他屈指一弹,水晶球突然泛起金光——这是他和江羽裳约好的信号。
江羽裳瞬间会意。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血符:"冰魄锁!"
地面陡然升起数丈高的冰墙,将玄冥子团团围住。
林辰趁机冲向银月方才撞的枯井——方才他注意到,玄冥子在躲避银月时,脚步微微偏移,那枯井下方,定有封印的薄弱处。
"雕虫小技!"玄冥子的声音从冰墙内传来,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林辰刚摸到井底的一块青石板,就听见冰墙碎裂的轰鸣。
他转身时,正看见玄冥子掐着江羽裳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
"辰哥!"江羽裳的脸涨得通红,冰魄针从她袖中滑落,叮铃当啷掉在地上。
林辰的瞳孔瞬间变成金褐色——这是炼体诀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他右腿蓄力,地面在脚下龟裂,整个人如炮弹般撞向玄冥子。
玄冥子似乎没料到他会拼命,慌忙松手,江羽裳趁机滚到一旁。
林辰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玄冥子腹部,只听"咔嚓"一声,竟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好小子!"玄冥子捂着肚子后退,"他双手结出复杂法印,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化作无数把黑刃,"受死吧!"
林辰将江羽裳护在身后,炼体诀第八层运转,皮肤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
黑刃劈在他身上,只留下白痕,却无法穿透。
周逸尘趁机扶起苏墨,两人背靠背施展出外门的"风火连环阵",虽然威力不大,却成功吸引了部分黑刃。
"银月!"林辰大喝一声。
井底传来"嗷呜"一声,银月叼着块青石板冲出来。
林辰接过石板,看见背面刻着与青铜令牌相同的"玄冥"二字——这是封印的核心!
他将水晶球按在石板上,大喝:"爆!"
水晶球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
玄冥子的黑刃阵瞬间被冲散,他的身影也开始虚化:"你......你竟敢毁了钥匙!"
"毁的是假钥匙。"林辰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储物袋里摸出另一颗水晶球——方才他用了个调包计,真的水晶球早被江羽裳藏进冰魄针里,"前辈以为晚辈会蠢到把真东西带在明处?"
玄冥子的怒吼声中,他的身体彻底消散。
黑雾退去,露出被金光笼罩的青石板。
林辰捡起碎成两半的假水晶球,发现碎片中嵌着段细小的玉简,用神识一扫,瞳孔骤缩——上面赫然写着:"第三把钥匙,在历代掌门传承玉牌中。"
"快走!"江羽裳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我感应到宗内的护山大阵在运转,有强者来了!"
众人刚跑到禁地入口,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金色光柱。
林辰回头,看见光柱中浮现出一道身影——那是个穿金纹道袍的老者,面容与宗内祠堂里的初代掌门画像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扫过林辰,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青铜令牌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小友。"老者的声音如洪钟,却又像从极远之处传来,"有些秘密,该是时候揭开了。"
林辰攥紧青铜令牌,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光柱里的气息与昨夜玄冥子的阴鸷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心跳如擂鼓——那是比结丹、甚至比元婴更强大的威压。
山风卷起满地残叶,掠过众人发梢。
远处传来天元宗晨钟的轰鸣,而那道金色光柱,正将禁地照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