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一道缝隙时，林辰的靴尖已经触到了青石板。
"这……"周逸尘的铁剑"当啷"磕在地上，惊得银月从他肩头窜到林辰发顶。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足有千丈方圆的地下广场呈现在眼前，四壁嵌着幽蓝的夜明珠，将广场照得如同浸在深海里。
广场中央那座三人合抱粗的祭坛，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却仍固执地托着一颗拳头大的幽光珠，珠子流转的光晕里，隐约能看见山川河岳的虚影。
"是灵气凝形。"江羽裳的冰剑在掌心浮起，剑尖微颤指向珠子，"这颗珠子里的灵气浓度，比宗门禁地外所有灵脉加起来还浓三倍。"她素白的指尖掠过身侧石壁，沾了满手暗褐色的锈迹，"这些石壁上的刻痕是《天元镇宗诀》的前半式，用来镇压地脉的。
可现在......"她突然顿住，冰剑"唰"地刺入地面，三尺厚的青石板应声裂开，露出下方泛着腥气的黑泥，"地脉在倒流。"
林辰的青铜令牌在袖中烫得发烫。
他记得三天前在禁地外围捡到这枚令牌时，上面只有"守"字刻痕；此刻凑近祭坛，令牌背面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的篆文——"解铃还须铸铃人"。
"吼——"
轰鸣突然拔高成尖啸。
广场四角的地面同时裂开，黑雾如活物般翻涌而出，眨眼间凝成数十道半透明身影。
为首的老者穿着褪色的玄色道袍，腰间玉牌刻着"天元宗初代掌门"的字样，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时，林辰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被人用细针扎进识海。
"后辈，退去。"初代掌门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这封印锁着的，是比千年大劫更可怕的东西。
当年我以神魂为引布下九道封印，就是为了让后世子孙永远记住——"他身后的残魂们突然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刺耳鸣响："分裂者，当受万劫！"
苏墨的夜明珠"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向来机灵的散修此刻面色惨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辰哥！
我听见...听见师父临终前的咳嗽声...还有我娘喊我回家吃饭..."
银月的狐尾炸成毛球，她扑到林辰肩头，毛茸茸的爪子按住他的眼睛："别看他们的眼睛！
这些鬼东西在勾人回忆！"林辰这才发现，周逸尘正握着铁剑对着空气乱挥，嘴里喊着"三长老，我没偷灵米"——那是周逸尘刚入门时被冤枉的旧事。
"是精神攻击。"林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冲散脑海里的幻象。
他运转《太清玄元炼体诀》第三层，筋脉里腾起滚烫的气流，将识海护成铜墙铁壁。
指尖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三天前被外门执事用玄铁鞭抽的伤痕——正是这些真实的疼痛，让他比常人更能分辨虚幻与现实。
"银月，用灵力探！"林辰反手接住银月甩来的狐火。
小狐狸的本命火刚触及黑雾，那些残魂便像被戳破的水泡般扭曲起来。"没有实体！"银月眼睛一亮，"他们只能靠共鸣记忆吓唬人！"
"老周！"林辰一脚踹在周逸尘后心，疼得后者踉跄着清醒过来，"用铁剑砍地！
震醒苏墨！"周逸尘的铁剑本是凡铁所铸，此刻却如重锤般砸向地面，青石板碎裂的震动顺着苏墨的腿骨窜入识海，散修青年猛地抬头，额角渗出冷汗："辰哥，我...我没事了。"
江羽裳的冰剑突然绽放冷光。
她反手握住剑柄，冰蓝色的灵力如蛛网般蔓延，将众人笼罩在一个半圆防护罩里："残魂的精神威压被我隔绝了。
林辰，你说这些是守护机制？"
林辰盯着初代掌门逐渐淡化的身影。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见残魂眼底闪过一丝焦急——不是阻止，更像是...警告。"初代掌门用神魂布封印，这些残魂应该是他留下的'看门犬'。"他摸出怀里的水晶球碎片，那是半月前在禁地第一层捡到的，"之前在第一层的符文阵，核心就是这种碎片。
或许..."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幽光珠突然剧烈震颤。
林辰手中的碎片发出蜂鸣，竟自动从他掌心飞出，"叮"地嵌进祭坛边缘的符文凹槽。
原本暗淡的符文瞬间亮如白昼，珠子表面的山川虚影开始旋转，最终凝成"天元之心"四个鎏金大字。
"成功了？"苏墨刚露出喜色，林辰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珠子里除了磅礴的灵气，还藏着一缕黏腻的暗紫色气息，像腐尸里爬出的蛆虫，正顺着他的指尖往经脉里钻。
"退开！"林辰猛地抽回手，掌心被烫出三个血泡。
那缕暗息却不肯罢休，顺着空气缠上江羽裳的冰剑，竟将冰蓝色的灵力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咔嚓——"
比之前更剧烈的轰鸣从祭坛下方传来。
众人脚下的青石板如波浪般翻涌，林辰眼疾手快地拽住银月的尾巴，周逸尘抄起苏墨扛在肩上，江羽裳的冰剑在地面划出冰桥，几人刚跳上冰桥，身后的地面便塌陷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阴冷的风从洞里灌上来，夹杂着模糊的低语："钥匙已集齐...宿命之门...开启..."
林辰摸出火折子丢进洞里。
跳动的火光中，他们看见洞壁上刻满倒悬的符文，那些符文的形状，竟与之前遇到的所有封印完全相反——不是镇压，而是...释放。
"走。"林辰将青铜令牌咬在嘴里，率先跳进洞里。
失重感只持续了片刻，他的靴底便触到了实地。
借着火折子的光，众人看见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尽头的黑暗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反光。
"那是..."江羽裳的冰剑指向黑暗深处。
林辰眯起眼。
火光只能照亮前方十丈，但就在那十丈外，他分明看见两扇巨大的石门轮廓，门扉上的浮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洪荒巨兽的头颅，正张着黑洞洞的嘴。
"看来我们要找的答案，还在更深处。"林辰将火折子递给苏墨，指尖轻轻拂过掌心的血泡——那里还残留着暗息的刺痛。
他能感觉到，从进入禁地开始的所有线索，此刻终于连成了一条线：初代掌门的残魂、水晶球碎片、倒转的地脉...而他们，已经站在了这条线的终点前。
"跟上。"他的声音在通道里激起回响。
众人握紧各自的武器，朝着那两扇石门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铁链拖行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低笑，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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