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闭合的闷响犹在耳畔，林辰撑着地面爬起身时，掌心触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青石板，而是某种绵软如絮的雾气。
抬眼望去，先前的白光与天元之心已彻底消失，混沌的雾气中漂浮着无数光点——那些竟是他记忆里最鲜活的碎片。
"小杂种，连劈柴都劈不整齐？"
刺耳的呵斥撕裂雾气，林辰瞳孔骤缩。
画面里，十四岁的自己正跪在杂役房外，后背被藤条抽得血肉模糊，三长老的亲随正揪着他的衣领往泥坑里按。
那时的他连炼气一层都没到，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辰子！我挡左边，你冲右边！"
第二幅画面轰然炸开。
演武场上，周逸尘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外门弟子的拳头，嘴角渗血却还在笑："老子筑基了就能揍回来，你得给我记着这仇！"少年的身影与此刻的豪爽重叠，林辰心口发闷。
第三幅画面最是温柔。
药庐里，江羽裳的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按在他肩头的剑伤上，耳尖红得要滴血："下次别硬抗，你命金贵得很。"那时的她还不是内门天才，只是个总被师姐们调侃的小师妹。
林辰的呼吸渐渐急促，这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像尖刺般扎进脑海。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清越的剑鸣，青阳子的身影缓缓从雾中浮起。
他身着月白道袍，腰间玉牌流转着幽光，眼神却冷得像千年玄冰："林小友，可还认得这些？"
"前辈这是何意？"林辰手按腰间剑柄，掌心却触到天元之心的温热。
那枚宝珠不知何时已贴在他手心里，星辉流转间竟让他的心跳逐渐平稳。
"这是你心障的投影。"青阳子抬指一点，无数幻影从雾气里涌出来。
方才的杂役房变成了火海，周逸尘的身影在烈焰中扭曲成焦黑的骸骨，江羽裳的药碗摔碎在地，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林辰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看淡这些过往，可当幻影里的周逸尘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当江羽裳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时，体内的灵力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炼体诀！"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瞬间刺激得神智一清。
《太清玄元炼体诀》的法诀在识海炸开，肌肉纤维在灵力冲刷下发出细微的爆响——这门功法不仅锤炼肉身，更能以刚猛之气镇压心魔。
第一个幻影在他的瞪视下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第二个幻影里，"江羽裳"的指甲突然刺向他咽喉，林辰反手抓住那只手，却触到一团虚无。
他这才发现，每次情绪波动越剧烈，幻影就越清晰。
"原来如此。"林辰深吸一口气，将视线牢牢锁在掌心的天元之心上。
那抹星辉像一盏灯，将他混乱的思绪慢慢归拢。
他想起周逸尘总说"怕个球，大不了一起死"，想起江羽裳在他重伤时守了三天三夜，想起苏墨蹲在灶前给他烤兔子时说"跟着辰哥，有肉吃"。
这些真实的温度，远比幻影里的虚妄更有力量。
"好个以心证道。"青阳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林辰本能地旋身，却见一道掌风已近在咫尺。
他施展炼体诀第三层的"踏云步"，整个人像片羽毛般飘退三步，可掌风余波还是擦着他肩膀扫过，将身后的雾气撕出一道漆黑的裂缝。
"前辈为何执着于此？"林辰抹掉嘴角的血，目光扫过四周。
他注意到雾气里的灵气流动并不均匀，某些区域像漩涡般疯狂旋转，某些地方却死寂得像被抽干了生气。
"你以为这是试炼？"青阳子袖中飞出七枚青铜古钱，在空中布成北斗阵，"这是警告！
当年我为夺天元之心，毁了整个青岚宗，现在你若重蹈覆辙..."
话音未落，林辰突然朝着灵气漩涡最剧烈的方向冲去。
他故意露出破绽，让一枚古钱擦着他的左臂划过，血珠溅在雾气里，瞬间被漩涡卷得无影无踪。
青阳子的身形果然追了过来，可刚踏入漩涡区域，他的道袍便被乱流掀得猎猎作响，连抬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林辰眼中精芒大盛。
他早看出这方空间的灵气本就不稳，青阳子强行布阵反而加剧了紊乱。
趁对方动作迟滞，他反手抽出腰间铁剑，剑身竟因灵气狂涌泛起青光——这是他第一次在未运功时，让兵器自主引动天地之力。
"当啷！"铁剑与古钱相撞，溅起一串火星。
林辰借势滚地，指尖已触到天元之心的表面。
就在这时，宝珠突然绽放出比之前更盛的星辉，一行金色小字浮现在表面："唯心无垢者可取之。"
他的手悬在半空。
记忆里，他曾为自保揍过挑衅者，曾为救周逸尘硬接结丹修士的法术，曾为寻炼体诀的下落潜入过万兽谷。
可这些年，他从未为自己的欲望伤害过无辜，从未因实力增长而轻视蝼蚁。
他的初心，不过是护好身边人罢了。
"我心无垢。"林辰闭了闭眼，指尖终于按在天元之心上。
"你可知代价！"
青阳子的暴喝震得空间嗡嗡作响。
林辰猛抬头，正见对方眼中翻涌着绝望与悔恨。
可不等他反应，天元之心突然从他掌心窜起，像颗流星般朝着雾气深处射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不——！"林辰踉跄着追了两步，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他转身看向青阳子，却发现对方的身影正在消散，只余下一声叹息："它在等...等真正能承受因果的人..."
与此同时，石门外的符文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江羽裳冻住的符文节点开始崩裂，苏墨的符咒被反噬得冒起黑烟，周逸尘的拳头砸在阵墙上，震得虎口鲜血淋漓："辰子！
里面到底怎么了？"
银月突然竖起耳朵，盯着石门上方的青铜纹路："主人！
门...门在抖！"
林辰所在的空间里，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雾气翻涌如沸，远处传来类似金石崩裂的轰鸣。
他握紧铁剑站在原地，望着天元之心消失的方向，隐约听见某种古老的声音在说："宿命已启，因果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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