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推开石屋木门时，门轴发出一声轻响。
周逸尘擦重剑的手顿了顿，青铜剑身上的油布褶皱里还沾着半块碎布——那是前日他硬接铁砂掌时崩裂的衣袖。
他抬头，眉峰挑了挑："辰子，测音石碎了？"
苏墨正蹲在火盆前淬药，飞针在火上烤得发红，听见动静后手指微缩，飞针"叮"地掉进陶碗，溅起几滴黑红色药汁。
他抹了把鼻尖的汗，喉结动了动："纸条上的消息...可准？"
江羽裳站在窗边，月白裙角被山风掀起一道浅浪。
她本在凝视东方翻涌的黑云，此时转过脸来，眼尾的泪痣跟着轻颤："郑天的魔修队里有阵法师，九曜星图一旦展开，方圆十里都是困局。"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玉铃，那是她师父临终前赠的法器，"你说测音石碎纹是倒转星图..."
"是。"林辰将玉牌放在石桌上，青光顺着石纹蔓延，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声震九霄"的口诀在发烫，每一个字符都在跳动，"那老者说前调柔、后调锐，我试了三次——"他指节叩了叩碎裂的测音石残块，"最后那声清啸震碎的不只是石头，是九曜星图的外防。"
周逸尘"嚯"地站起，重剑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那咱就用你的啸声当先锋！
老子的重剑开第二波，专砍那些举旗子的阵法师——"
"别急。"林辰按住他肩膀，掌心能触到对方肩甲下绷紧的肌肉，"九曜星图的阵心在中间那颗玄阴珠。
那珠子能吸灵气，之前咱们吃的亏全在这儿。"他看向江羽裳，"裳儿的青玉铃能引风，到时候你用风刃缠住持珠人，拖慢他结印的速度。"
江羽裳的青玉铃突然轻响一声，像是应和。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泛着青白——昨夜为了炼风刃，她在冰潭里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好。"她抬头时眼波清亮，"我还能分出三道风丝，缠住左右两个护法。"
苏墨突然吹了声口哨，从怀里摸出个牛皮袋："我新淬的'蚀骨散'，沾到皮肤半柱香就烂穿。
等阵法师分神时，我用飞针打他后颈——"他掰着手指算，"二十步距离，我能连发七针，第七针带解药，万一误伤自己人..."
"不用解药。"林辰突然打断他，玉牌在石桌上泛起更亮的光，"那老者的笛声唤醒了玉牌里的记忆。
《太清玄元炼体诀》的'声震九霄'不仅能破外防，还能震散蚀骨散的毒雾。"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淡金色的纹路——那是炼体诀运转时的征兆，"到时候我站中间，啸声覆盖全场，你们的攻击都会被护在音浪里。"
石屋里静了一瞬。
周逸尘的重剑"当啷"落地，震得石桌都晃了晃。
他蹲下身捡剑，抬头时眼眶泛红："辰子，你这是要拿肉身当盾？"
"不是盾。"林辰指尖划过玉牌上的云纹，想起老者消失前说的"九曜星图将起"，想起三个月前郑天屠了青岚镇满门老幼，想起江羽裳替他挡下的那道淬毒剑，"是...是该有人站出来。"他声音轻了些，"青岚镇的孩子喊我'大哥哥'时，我没护住他们；裳儿替我挡剑时，我连她的血都擦不干净。"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这次，我要护你们周全。"
江羽裳的青玉铃又响了，比之前更急。
她走到林辰身边，伸手按住他手背。
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玉牌交融，林辰这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块玉："我护你，你护大家。"她轻声说，"这样才公平。"
苏墨吸了吸鼻子，突然抓起陶碗往门外走："我...我再去淬两管药。"他的背影有点晃，发梢沾着的药汁在夕阳下闪着暗芒。
周逸尘弯腰捡起重剑，用袖子仔细擦去剑刃上的灰尘："老子的剑，今天要见血。"他冲林辰咧嘴笑，可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水光，"你啸一声，我砍十刀——够不够？"
林辰笑了，伸手拍了拍他后背："够。"
夜幕降临时，营地的篝火渐弱。
林辰坐在石屋前的老槐树下，玉牌搁在膝头。
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玉牌上投出斑驳的影，像极了那日老者玉笛上的云纹。
"在想什么？"
江羽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身素色劲装，发间的青玉簪换成了短刃，却还是带着股清冽的香，像雪后初开的梅。
林辰拍了拍身边的青石板："想第一次见你。"他指了指她腰间的青玉铃，"那时候你站在演武场顶端，风把你的裙子吹得像朵云。
我躲在人群里看，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仙女。"
江羽裳在他身边坐下，膝盖轻轻碰了碰他的："我也记得。
你被外门弟子围在角落，他们拿石子砸你，你护着怀里那本破书，眼睛里全是火。"她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旧疤，"后来我扔了块玉佩过去，砸中那个带头的——"
"你说那是'替天行道'。"林辰接过话，嘴角扬起，"结果那玉佩是你师父给的生辰礼，你被罚去扫了三个月藏经阁。"
江羽裳低头笑，发梢扫过他手背："所以现在换我护着你。"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块羊脂玉，"这是我新刻的平安符，刻了'太清真火'的纹路。"她把玉塞进林辰手心，"你若...若有危险，捏碎它，我立刻就能感应到。"
林辰反手握住她的手，玉牌和平安符在掌心里发烫："等打完这仗，我们去苍梧岭看雪。"他说，"你说过想看雪落在青玉铃上的样子。"
江羽裳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若...若我等不到..."
"不会。"林辰打断她，拇指蹭过她眼角的泪痣，"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就一定做到。"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苏墨从暗处闪出来，怀里抱着个装满飞针的木匣："辰哥，周大哥说马厩的青骓马踢翻了食槽，他去驯马了。"他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咳嗽一声，"天快亮了。"
林辰松开江羽裳的手，站了起来。
玉牌在他掌心发烫，识海里的口诀开始流转，像条活过来的龙。
"走。"他说，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清越，"该去迎他们了。"
营地外的山路上，第一缕阳光刚爬上东边的山尖。
林辰站在高处，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
那烟尘里隐约可见黑色的旗帜，旗面上绣着血色骷髅——是郑天的魔修队。
周逸尘站在他左边，重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的脸棱角分明；苏墨蹲在右侧的岩石后，飞针在指缝间流转如电；江羽裳站在他身后半步，青玉铃在腰间轻响，风已经开始在她指尖凝聚。
"来了。"苏墨的声音像根绷紧的弦。
林辰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清越的颤音。
玉牌的青光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声震九霄"的口诀在识海里轰鸣。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魔修队伍，望着为首那骑黑驹的身影——郑天的玄色大氅被风吹起，腰间的玄阴珠泛着幽蓝的光。
"按计划。"他轻声说，声音里裹着灵气，传进每一个同伴的耳中，"我破外防，裳儿缠珠，逸尘斩将，苏墨袭后。"
玄阴珠的蓝光突然大盛，郑天抬头，目光穿过晨雾，锁定了林辰的位置。
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林小友，别来无恙？"
林辰握紧腰间的剑，剑鞘上的云纹与玉牌共鸣，发出嗡嗡轻响。
他望着郑天身后密密麻麻的魔修，望着山风里翻卷的血旗，喉间的清啸已蓄势待发。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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