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镜中自己的倒影，见过水中自己的影子，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对方连呼吸的频率都与他分毫不差，可那双眼底翻涌的冷意，像是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质疑、未宣泄的疲惫、未承认的恐惧，全部淬成了冰锥。
"你是谁？"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玄元诀的力量却在丹田自动运转，肌肉紧绷如弦。
"你说呢？"残影抬手，指尖凝聚的星芒与林辰腰间星印同频震颤，"虚星界是意志的熔炉，能照见最真实的灵魂。
你以为那些星辰碎片在指引你？
不，它们在筛选。"
话音未落，残影已欺身而至。
这一拳的轨迹，林辰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在青竹峰外门时，为了对抗三阶铁背熊自创的"裂山拳"。
可此刻这一拳的力道比他当年强了三倍，拳风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里，竟混着他当初被熊爪拍碎肋骨时的闷响。
林辰侧身避开，后背却重重撞在一块星辰碎片上。
碎片表面的微光突然暴亮，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是青竹峰的外门演武场。
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攥着木剑，被内门弟子王浩一脚踹翻在地。
泥水里，他听见王浩的冷笑："就你这废柴也配学剑？
外门杂役的命，认了吧。"
"不！"林辰脱口而出。
当年的自己正咬着牙爬起来，嘴角渗血却仍举剑，"我认的命，只有我自己定。"
残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以为现在的强大能抹掉当年的屈辱？
可那些疼，那些怕，从来没离开过。"
话音未落，场景再变。
这次是星渊战场。
混沌之气翻涌如墨，他抱着重伤的周逸尘，指尖几乎要捏碎星骸。
当时他想的是"如果我再强一点"，此刻残影却将他的念头撕得粉碎："你怕江羽裳会死在你面前，怕苏墨的忠诚错付，怕自己根本担不起封印混沌的责任——你敢说，这些恐惧没在深夜啃噬过你的心？"
林辰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挥拳砸向残影，却穿过对方身体，打在一面由记忆构筑的墙上。
墙里映出他融合星骸时的画面：骨骼寸寸断裂又重组，痛到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确实闪过"放弃吧"的念头。
"看啊，"残影站在记忆之墙另一侧，笑容里带着残酷的温柔，"你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软弱。"
林辰的玄元诀运转出现了刹那停滞。
这是他自修炼以来从未有过的失误——就像最锋利的剑突然卷了刃，最坚固的盾裂了缝。
残影抓住机会，掌心凝聚的星陨之力轰然击在他胸口。
剧痛让林辰踉跄着跪了下去，口中溢出鲜血。
但他没有低头，反而抬头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崩溃？"
"不，"残影蹲下来，与他平视，"我是想让你承认。
承认你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凡人。
承认你会怕，会累，会怀疑自己根本不配。"
星海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星辰碎片的微光都暗了几分，仿佛连这些古老的残魂都在等待答案。
林辰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
他想起第一次修炼玄元诀时，师父说"炼体先炼心"；想起周逸尘在他被毒雾包围时，硬是用身体替他挡了三剑；想起江羽裳将内门秘籍塞给他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别让我等太久。"
"我承认。"他突然笑了，血沫沾在嘴角，眼睛却亮得惊人，"我怕过，在第一次面对结丹修士时；我累过，在连续守了三天星渊裂缝后；我怀疑过，在星骸差点把我烧成灰烬的那一刻。"
残影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这些，"林辰慢慢站起身，星骸在体内发出嗡鸣，"从来没让我停下过。
被王浩踹倒的第二天，我在后山加练了三个时辰；周逸尘重伤那晚，我跪在星渊前发誓要变得更强；融合星骸时疼得快疯了，可我想着'再撑一刻，就能多护一人'——"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残影："你是我，我也曾是你。
那些恐惧、怀疑、软弱，都是我的一部分。
但它们不是我的全部。"
星海剧烈震颤。
所有星辰碎片的微光突然汇聚成洪流，涌入林辰体内。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意志正在与自己的识海交融——不是吞噬，不是对抗，而是像春雪融入溪流般，缓缓消散却又无处不在。
残影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他最后看了林辰一眼，嘴角竟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原来...接纳比对抗更难。"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星光，没入林辰眉心。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却熟悉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星神统领在混沌裂隙前，将最后一道封印术式刻入自己灵魂时，心里想的不是"我必须成功"，而是"哪怕只有一人能走到这里，也算值得"。
"原来如此..."林辰低声呢喃。
他抬头看向虚星界中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座青铜遗迹。
遗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星纹正随着他的目光流转，分明是完整的混沌封印术式。
他缓步走向遗迹。
脚下的星光自动铺成道路，每一步都能听见星辰碎片轻吟，像是在为他引路。
当他走到遗迹门前时，刻着星神图腾的石门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吱呀——"
门内涌出的气流带着古老的气息，混着某种熟悉的亲切感。
林辰刚要抬脚踏入，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像是来自亿万年之前的回响：
"欢迎回来，新的星神。"
他的脚步顿住。
门内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苏醒。
林辰摸了摸腰间的星印，那里正随着心跳有节奏地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无论门后是什么，他都准备好接下属于自己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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