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辰手掌触及石碑的刹那,整个古老的祭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共鸣响彻地底空间,并非源于空气的振动,而是直接在林辰与周逸尘的灵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幕以石碑为中心,如水波般猛然扩散,瞬间将二人吞没。
光幕边缘凝实如壁,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周逸尘脸色剧变,他本能地催动灵力试图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片金色光幕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被轻易地穿透、无视。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最后化为一片混沌。
而林辰,作为这一切的触发者,感受则更为强烈。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肉体中抽离,牵引着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维度。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然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世界。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穷无尽、闪烁着微光的丝线。
这些丝线或粗或细,或明或暗,纵横交错,彼此缠绕,构建出这个世界的全部。
每一根丝线上,都流淌着无数细碎的光影,仿佛记录着从古至今的每一个瞬间。
“这是……命运之网?”周逸尘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撼。
他能感觉到,这些丝线中蕴含着因果、轮回、生死、荣辱……世间万物的轨迹,似乎都能在这里找到源头与归宿。
林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早已被前方的一幕所吸引。
那里,无数命运丝线交织成一个牢笼,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正蜷缩其中,脸上挂着泪痕,眼神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而在牢笼之后,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正缓缓蠕动、扩张,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林辰的脑海中响起:“第一关,命运因果。此子乃天煞孤星,命定三日后引来灭门之灾,其家族覆灭后,城中瘟疫将因此而止。救他,你将逆转因果,瘟疫将席卷全城,万千生灵涂炭;不救,他将与家人一同葬身于黑暗,而一城之人得以苟活。你的选择是?”
周逸尘也接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他脸色煞白,喃喃道:“这……这怎么选?救一人而害万千,不救则……”
这是一个残忍至极的电车难题。
任何选择,都意味着要背负沉重的代价。
林辰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看着那个在命运牢笼中无助哭泣的孩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前世的他,不正是这样在命运的泥潭中挣扎,渴望一双能够拉自己出深渊的手吗?
救他!这个念头几乎是本能地从心底涌出。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他体内的命钥碎片与金色纹路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
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四肢百骸,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命运丝线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
他“看”到,那名孩童的命运丝线,确实连接着身后那片代表着“灭门之灾”的黑暗。
但同时,他也看到,从那片黑暗中,又分化出无数更细微的丝线,延伸向远方,最终汇入一片代表“生机”的光明区域。
而如果他强行斩断连接孩童与黑暗的丝线,那片“生机”的光明区域将会瞬间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黑暗——那便是“万千生灵涂炭”的未来。
真正的掌控命运,不是去干预每一个悲剧,不是去修复每一个瑕疵。
命运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强行堵塞一处,只会在别处引发更汹涌的洪水。
真正的掌控者,是引导河流的走向,而非与浪花搏斗。
“我选择,不干涉。”林辰睁开眼,声音平静而坚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孩童、牢笼与黑暗如梦幻泡影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那道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明悟己心,堪破因果。第一关,通过。”
还未等他们喘息,周围的命运丝线再度变幻。
光影交织,一个与林辰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站在他的对面。
这个“镜像林辰”手持着一枚虚幻的命钥碎片,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灵魂深处的一切。
“第二关,自我镜像。”镜像林辰开口,声音与林辰别无二致,却多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漠然,“你渴望力量,渴望掌控命运,但你是否做好了为此付出一切的准备?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爱人……甚至你的人性。当他们成为命运秩序的阻碍时,你,能否亲手将他们抹去?”
这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辰的心头。
“聒噪!”林辰冷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体内金纹之力轰然爆发。
他知道,与这种心魔之辩,言语是最无力的武器,唯有以最纯粹的意志与力量将其彻底击溃!
“愚蠢的回答!”镜像林辰两股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力量轰然对撞。
一瞬间,整个幻境空间都为之震颤。
他们的战斗并非单纯的灵力比拼,而是对命运之力理解与运用的较量。
镜像林辰的攻击大开大合,每一次出手都引动着周围的命运丝线,试图将林辰拖入既定的败亡轨迹。
但林辰却凭借着与体内命钥碎片的真实共鸣,以及那神秘金纹带来的奇异加持,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陷阱。
他的战斗方式更加精妙,他不是在对抗命运丝线,而是在其间穿梭、引导。
“你只是力量的投影,却不懂力量的真谛!”林辰低喝一声,眼中金芒大盛。
他终于找到了镜像的破绽。
镜像所掌握的,只是对“术”的模仿,而他林辰所拥有的,是身为“继承者”的“道”!
他不再防御,任由一道命运之鞭抽向自己,而在那瞬间,他体内的命钥碎片与金纹彻底共鸣,一股远超之前的力量喷薄而出,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
命运之鞭在触及壁垒的刹那,竟诡异地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反噬向镜像林辰!
“不可能!”镜像林辰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
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所掌控的命运之力会背叛自己。
“没有什么不可能!”林辰一步踏出,手掌如刀,径直穿透了镜像的胸膛,“因为我,才是它的主人!”
轰!
镜像林辰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身体轰然炸裂,化作最纯粹的命运之力与传承感悟,如百川归海般涌入林辰的体内。
林辰身体一震,关于“继承者”的真正意义,关于守护命运秩序所需背负的责任与孤独,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明白了,继承者并非冷酷无情的神,而是在无尽的因果中,寻找唯一通往光明的道路,并为此不惜一切的孤独行者。
“坚守本我,明辨真伪。第二关,通过。”
紧接着,第三关降临。
这一次,幻境中浮现出的,是周逸尘的身影。
然而,此刻的周逸尘,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仿佛一幅正在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与线条都在迅速流失。
他的身上缠绕着无数灰败的丝线,那是侵蚀一切的命运之力。
“第三关,命运代价。”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的同伴,因无法承载此地磅礴的命运之力,神魂即将被同化为‘残影’,彻底消逝。想救他,只有一个办法——献出你体内一半的命钥之力,为其重塑神魂。代价是,你将永久失去这部分力量,对命运的掌控力也将大幅削弱。你,愿意吗?”
周逸尘痛苦地嘶吼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林辰看着他,双拳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一半的命钥之力!
这是他历经生死才得到的力量,是他未来对抗强敌、改变自身命运的最大依仗。
一旦失去,他的修行之路将变得无比艰难。
放弃吗?
任由周逸尘消散?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狠狠掐灭。
从重生至今,周逸尘虽有自己的算计,却也数次与他并肩作战。
他林辰可以对敌人冷酷无情,但绝不能对同伴见死不救!
所谓的掌控命运,若连身边之人都无法守护,那又有何意义!
“少废话!”林辰“我的力量,我做主!我的同伴,我来救!”
他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将手按在虚幻的周逸尘身上。
体内那与神魂相连的命钥之力,被他毫不犹豫地强行剥离出一半。
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炽盛。
“凝!”
金色的命钥之力,如同最精纯的生命源泉,源源不断地注入周逸尘的体内。
那些灰败的丝线在金色力量的冲刷下纷纷断裂、消融。
周逸尘那虚幻的身体,也开始重新变得凝实。
当最后一丝金色力量渡入,林辰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气息萎靡了一大截。
而周逸尘则彻底恢复了原状,他茫然地睁开眼,看着林辰,
“林兄,你……”
也就在这一刻,整个命运丝线构成的世界轰然崩塌。
嗡——!
祭坛中央,那块承载了万古岁月的巨大石碑,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石碑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了其中蕴藏的核心。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温润如玉,内部却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河的奇石。
无数金色的纹路在其中流淌,时而汇聚成古老的符文,时而又散开为漫天星辰,正是完整的“命纹石”!
命纹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缓缓漂浮到林辰面前,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林辰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其稳稳接住。
命纹石入手的瞬间,他体内的命钥碎片、神秘金纹,以及刚刚融入的传承感悟,仿佛受到了最终的召唤,轰然共鸣!
三者以命纹石为核心,在他神魂深处开始疯狂旋转、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剧痛,伴随着海量的信息洪流,冲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熔炉,正在经历一场彻彻底底的重塑。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平息下来。林辰缓缓睁开双眼。
那一刹那,他眼中迸射出的,是两道洞穿虚无的璀璨金芒!
此刻的他,虽然气息比之前虚弱,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那么现在,就是一片包容万象的星空,深邃、浩瀚,不可揣测。
在他的神魂最深处,一道由命钥、金纹与命纹石共同构成的全新印记,已然成型。
那,便是“命运印记”。
关于过去、现在、未来的诸多迷雾,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心中已有答案。
金色光幕悄然散去,他们重新回到了那座古老的祭坛之上。
周逸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林辰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们来时的黑暗通道入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也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祭坛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