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蝴蝶

寒露那夜，天枢阁的观星台上飘起了血色的雾。

沈璃扶着冰凉的青铜栏杆，指尖拂过腰间玉佩上的螭龙纹。这是她成为钦天监少卿以来，第一次在秋猎时接到观星异象的奏报。夜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耳畔，远处皇陵方向腾起的狼烟在雾霭中扭曲成诡异的图腾。

"少卿请看！"学徒捧着星盘跌跌撞撞跑来，"紫微星旁裂开一道赤纹，像是..."

话音未落，沈璃腕间的鎏金罗盘突然迸射出刺目红光。她踉跄着按住罗盘，眼前浮现出诡异的画面：血色新月当空，祭坛上七根玄铁柱环绕着中央的星轨石板，石板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组成一张人脸。

"这不是《星衍秘录》里的天垣星图！"沈璃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她在皇陵地宫盗取的前朝玉简突然在袖中发烫，那些被篡改的历史记载在脑海中自动重组——百年前失踪的昭明太子，二十年前西北大旱中离奇的二十万流民，还有此刻在罗盘上闪烁的赤色纹路，原来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突然响起的鸦啼刺破雾气，沈璃转身时只觉后颈汗毛倒竖。三只乌鸦停在丈余外的松树上，它们的瞳孔泛着妖异的紫光，喙部滴落的黑血正腐蚀着青苔。这是幽冥十三部的死兆。

"禀少卿，禁军封锁了所有通往皇陵的路口。"副使急匆匆赶来，甲胄上还沾着泥泞，"但...但属下在尸检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沈璃的目光落在副使怀中锦缎包裹的物件上。当掀开染血的布料时，她的呼吸骤然凝滞——死者胸腔里嵌着的不是箭簇，而是半截晶莹剔透的星轨石。更诡异的是，石片边缘流淌着金色液体，接触空气后竟凝结成细小的光点，在尸体周围拼出一行古篆："荧惑守心，七日为期。"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璃将星轨石塞进暗格，转身时瞥见学徒颤抖的手指正指向天际。血色新月已经完全显现，月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竟自动聚合成皇室的九爪蟠龙纹。

"走！"沈璃拽着副使就往观星台下的密道跑。身后传来木结构坍塌的轰鸣，追兵的喊杀声与乌鸦的嘶鸣混成一片。当她终于钻进暗河时，怀中的星轨石突然发出蜂鸣，水面倒影中浮现出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穿着赤色嫁衣，手中握着滴血的弯刀。

暗河水冰冷刺骨，沈璃的指尖在岩壁上抓出五道血痕。追兵的喊声渐渐被水流吞没，唯有怀中星轨石的嗡鸣愈发急促。当她摸到暗河尽头的铁索桥时，突然看见水面浮起无数荧光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不同年龄的自己。

"屏息！"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璃刚转身，就被塞进嘴里一颗冒着热气的药丸。红衣女子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在桥柱阴影中，只留下半片机械蝴蝶的残翅飘在湍急的水流上。

桥的另一端是座废弃天文台。沈璃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登上顶层，看见巨大的青铜浑天仪正在自动运转。当她触碰到标有"荧惑"的星宿时，整个仪器突然迸射出蓝紫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齿轮，那些齿轮咬合的方式，竟与她梦中见到的天空之城一模一样。

"果然在这里。"红衣女子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握着滴血的弯刀。她的面纱被火焰映得半透明，露出左眼下方三枚银色齿轮，"少卿可知，你方才在皇陵看到的，是三百年前神魔战争时留下的星轨阵列？"

沈璃的玉佩突然发出蜂鸣。她这才注意到女子腰间的机械蝴蝶——那蝴蝶翅膀上镶嵌的星图碎片，此刻正与自己怀中的星轨石产生共鸣。当两块石头接触的刹那，整个天文台的穹顶轰然打开，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漫天星辉中，沈璃看见幻影中的自己站在天空之城的露台上。那个"自己"手持长剑刺穿魔神的心脏，而她脚下的云海里漂浮着无数青铜巨树。当剑锋刺入魔神胸膛的瞬间，一滴黑血溅落在她脸上，化作万千只机械蝴蝶。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红衣女子突然扯开面纱，露出布满齿轮纹路的下半张脸，"三百年前，你是唯一成功重启天界的神女。但现任国师用星轨秘钥篡改了你的记忆，现在——"她举起弯刀指向沈璃眉心，"该取回属于你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