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文馆的穹顶像个巨大的玻璃碗,扣着整个宇宙。
星河流转,光怪陆离,投射在下面一张张兴奋又茫然的小脸上。
真没劲,那些讲解员叔叔说的什么星云、黑洞,听得人直打瞌睡。
直到我看见了沈淼。
她就站在人群最边上,小小的,安安静静的,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那片虚假的星空,好像真能把那些光点看进眼睛里似的。
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跳跃着,显得她像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跟周围叽叽喳喳的皮猴们格格不入。
心里莫名地痒了一下,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我得让她看看这儿最酷的东西!
黄子弘凡喂!沈淼!快看这儿!
我铆足了劲喊,声音在空旷的馆里回荡,果然把她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眼睛看向我,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
嘿,有效果!
我立刻蹿到那个巨大的月球模型前,用力拍着它冰冷的表面,咚咚作响。
黄子弘凡看!像不像真的!
其实它粗糙得很,坑坑洼洼硌手。
但我得让它显得更酷一点。
不等她反应,我已经像一阵风冲到她面前,带着奔跑后的热气和得意。
我得告诉她我的伟大计划!
黄子弘凡以后,
我喘着气,胸膛里那颗心砰砰直跳,一半是跑的,一半是兴奋的。
黄子弘凡我要当月亮!
对,月亮!又亮又高,所有人都看得见!她明显懵了,小嘴微微张着,傻乎乎的可爱。
我赶紧低头,在我那个宝贝宇航员口袋里掏啊掏。
橘子糖!
昨天老爸出差带回来的,就剩最后一颗了。
我毫不犹豫地掏出来,塞进她软乎乎的小手里。
黄子弘凡给!
动作得快点,不然我怕自己反悔。
糖纸在头顶变幻的星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真好看,像把星星装进去了。
黄子弘凡你嘛,
看着她握着糖发愣的样子,我咧嘴一笑,露出缺牙的豁口,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得意。
黄子弘凡你就当大海!
大海!多好!又大又深,能把月亮整个装进去!月亮的光,不都洒在海面上吗?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这主意简直棒极了!
她终于点了点头,小脸还是懵懵的,但嘴角好像弯了一点点?
舌尖肯定尝到橘子甜味了吧?
头顶的星河投影缓缓移动,光怪陆离,可我觉得,这一刻,我好像真的把整个宇宙最甜的那颗星星,塞进了她的手心。
大海和月亮,我们拉钩了。
“啾啾——啾啾——”
窗外的鸟叫得真欢,吵死了。
但我比它们起得更早!
胡乱套上衣服,抓起昨晚就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里面可藏着我新拼好的航模,准备给沈淼看的——我就冲下了楼。
老槐树下,晨光熹微。
我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淼家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帘动了!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睡眼惺忪的。
我立刻咧开嘴,使出吃奶的劲朝她挥手,手臂都快甩脱臼了
黄子弘凡嘿!这儿呢!快点啊沈淼淼!
看见她揉着眼睛,嘴角好像也弯了一下,我就知道,今天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等着她下楼的时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炫耀我的新航模。
校园里的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挺无聊,除了……和沈淼一起的时候。
她太安静了,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总有些讨厌的家伙想去招惹她。
那天放学,远远看见几个高年级的混小子围着她,嬉皮笑脸地去拽她书包上那个宝贝小熊布偶。
一股火“噌”地就窜上了脑门!想也没想,我像颗炮弹就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
黄子弘凡喂!干嘛呢!
挡在她身前的时候,感觉后背都绷紧了。
混乱中,脸上火辣辣一疼,肯定挂彩了。
管他呢!我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家伙,眼神凶得能杀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也别想碰她!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才感觉到脸上那伤口,嘶……真疼!但一回头,看见沈淼惨白的小脸,眼睛里全是水汽,我立刻把疼咽回肚子里,龇牙咧嘴地挤出个笑:
黄子弘凡没事没事,就蹭破点皮!嘶……一点都不疼!真的!
看到她掏出手帕,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给我擦伤口,指尖凉凉的,动作轻得像羽毛,那点疼好像真的不见了,心里反而胀鼓鼓的,像塞满了棉花糖。
值了!
最喜欢下午的自习课。
阳光暖洋洋的,沈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安静得像幅画。
我就坐她旁边,摆弄我的宝贝航模,或者哼哼我自己瞎编的歌。
其实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瞟她。
她看书的时候特别认真,长长的睫毛垂着,偶尔会轻轻皱一下眉头,或者抿着嘴笑一下,也不知道书里写了什么。
每当这时候,我心里就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往上翘,又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搞我的零件。
窗外的银杏树真好看,金黄金黄的叶子飘下来,像在给我们安静的时光伴奏。
我偷偷捡了几片最漂亮的,夹在书里,想着哪天……嗯,等攒多点再说。
天黑的真快。
那条回家的巷子,又深又黑,连个鬼影都没有。
每次走到巷口,沈淼的脚步就会变得特别慢,特别轻,像只受惊的小猫。
我知道她怕黑。
这有什么好怕的?但看她那样子,心里也跟着揪一下。
于是,每次走进那片黑暗,我的手总会“恰好”碰到她微凉的手指,然后自然而然地、紧紧地握住。
她的手真小,软软的。
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好像松了口气,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了。
我故意握得更紧些,牵着她稳稳地往前走。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
还有……我好像有点太快的心跳声?她的手心,怎么比我的还热了?
初中真麻烦。
个子像抽条似的疯长,连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思也跟着长。
课桌抽屉里开始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信封,粉的蓝的,带着香味的。
烦死了。
那天正琢磨着放学拉沈淼去看我新发现的秘密基地,隔壁班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女生突然冲过来,脸涨得通红,把一个粉蓝色的信封硬塞进我手里,然后像见了鬼似的跑了。
我捏着那封信,像捏着个烫手山芋,整个人都僵住了,尴尬得脚趾抠地!
下意识地,我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沈淼。
她正低着头整理笔记,侧脸绷得紧紧的,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但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她……会不会不高兴?
这个念头让我更烦躁了。
胡乱把信塞进书包最底层,像藏了个赃物。
窗外飘进来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我下意识地接住,捏在手里。
她好像……真的不开心了?为什么?是因为那封信吗?
放学路上,我偷偷把这片叶子揣进口袋,用铅笔在背面写上今天的日期,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她好像不开心,为什么?谁惹她了?” 好像写下来,就能找到答案。
家属院的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
直到那天放学,看到沈淼家门口停着大卡车,工人们在搬东西。
夕阳红得像血,照得人心里发慌。
沈淼站在楼下,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卡车旁显得那么孤单。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里?离开……我?
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拔腿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跑到她面前时,气都喘不匀了。
喉咙堵得死死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手忙脚乱地,我把早就准备好的、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小盒子塞进她手里。
那个深蓝色丝绒小袋里,是我挑了很久很久的银杏叶项链——银色的,叶子形状,很精致。
我希望她能一直戴着,就像……我一直能看到她一样。
黄子弘凡给!
我只挤出一个字,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没出息地哭出来。
她握紧了袋子,点了点头。
车子发动了,她走了。
看着卡车消失在路口,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心里那个地方,好像也跟着卡车一起被挖空了,呼呼地灌着冷风。
那片我本来想送给她当临别礼物的、最大最金黄的银杏叶,最终没有送出去,被我紧紧攥在手心,揉得不成样子,和心里那份说不出的难受一起,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2017 年 平安夜
冬雨砸在竞赛班走廊的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打。
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混着书本和熬夜的味道,闷得人头晕。
我正对着物理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死磕,脑子里全是力臂和加速度,烦躁得想把卷子撕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爸”。
心不在焉地接起,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我爸那特有的嗓门,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穿透听筒,也穿透了我的耳膜:
“……老沈,伯克利那边的正式offer刚下来了,奖学金也谈妥了!这下可算……”
后面的话像被按了消音键。
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液体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连指尖都冻麻了。
伯克利?offer?奖学金?什么时候的事?!
我爸居然先跟沈淼她爸说了?!操!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引来周围同学不满的目光。
可我顾不上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淼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她会怎么想?要知道沈淼前几个月才转回来!
手里的竞赛资料被我无意识地攥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深深勒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
另一只手里转着的铅笔,“啪”地一声脆响,尖锐的铅芯在巨大的力道下应声折断,碎屑溅了一地,像此刻我炸裂的心情。
没有思考,身体比脑子更快。
我像一颗被点着的炮仗,猛地冲出教室门,一头扎进冰冷刺骨的雨幕里。
雨水瞬间浇透了头发、校服,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但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和巨大的恐慌烧得更旺了。
我得找到她!现在!立刻!解释清楚!这不是我的意思!至少……不是现在!
抱着刚从琴房拿回来的厚厚琴谱,我低着头,顶着雨,闷头往教学楼冲。
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想着该怎么开口,怎么解释这该死的“惊喜”。
就在通往宿舍区的连廊拐角,一个同样湿透的身影猛地撞了上来!
“砰!”
琴谱哗啦啦散落一地。
我踉跄一步,抬眼一看——是沈淼!她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上全是水珠,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她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冰锥,又像烧红的炭。
黄子弘凡沈淼?
我惊愕地开口,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黄子弘凡你跑出来干嘛?这么大的雨……
话没说完就被她嘶哑的声音打断。
沈淼你要走?
那声音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绝望的颤抖。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抽气。
黄子弘凡我爸说……
我想解释,想说这不是我的决定,想说我也很乱,想说……
沈淼说你个头!
她突然爆发了,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恶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拽住了我湿透的衣领!
力道之大,勒得我脖子一紧,被迫微微后仰。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她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愤怒。
沈淼上周模考数学才刚及格的人去什么伯克利!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心里最狼狈、最想隐藏的角落。
上周那张惨不忍睹的数学卷子……她记得!她居然用这个来戳我!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误解的委屈瞬间淹没了我,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想告诉她我申请伯克利是因为音乐,跟数学屁关系没有!
想告诉她我口袋里还揣着准备给她的……可更大的雨声呼啸着从连廊外灌入,像一堵厚厚的墙,瞬间吞没了我所有的话语。
我只能看到她发红的眼尾,在远处模糊闪烁的圣诞彩灯映照下,显得比任何节日灯火都要刺目、灼心。
她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鄙夷?
像看一个不自量力的逃兵。
口袋深处,那封被雨水泡得发软、字迹已然晕染模糊的信笺,沉重地贴着我的胸口,冰冷黏腻,像一颗被浇灭的心。
它再也送不出去了。
平安夜的雨,真他妈冷啊。
2018 年 8月13日
双流机场T1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白花花的、灼人的盛夏阳光,而大厅里的冷气开得像不要钱,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我推着行李车,上面堆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还有那个印着傻气熊猫的保温袋——里面是沈淼妈妈特意给我装的辣子鸡,三层保鲜盒,沉甸甸的,像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沈淼就站在我旁边,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像个迷路的学生。
她一直没怎么说话,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值机屏幕上滚动的“BA038 成都 → 波士顿 状态:正在值机”,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整个大厅的喧嚣——广播声、谈笑声、行李箱滚轮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这该死的沉默快把人逼疯了!
黄子弘凡阿姨做的辣子鸡……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点,拍了拍保温袋,
黄子弘凡装了整整三层保鲜盒呢!我妈都没这待遇。
我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脸颊肌肉僵硬得很。
沈淼过海关会把你当毒贩。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起伏。
她伸出手,把保温袋更用力地往我怀里塞了塞,指尖冰凉,碰到我的T恤又飞快地缩回去,像被烫到一样。
我低头看着她塞过来的袋子,又抬头看她。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长久、如此专注地看着我。
不再是平时那种快速的、带着点躲闪的目光。
她的眼神细细地、一寸寸地扫过我的脸,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都刻进脑子里。
那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喉咙发紧,我知道,她不想我走。
就像那个雨夜,她愤怒地质问我一样。
只是这一次,愤怒变成了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悲伤。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别走!留下来!可另一个声音,那个关于梦想、关于遥远彼岸的声音,又死死地压住了它。
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任由那沉默的悲伤把我们淹没。
时间啊,求求你,停在这一刻吧。
“乘坐BA038次航班前往波士顿的旅客请注意,请前往D12登机口准备登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如同丧钟,敲碎了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海。
该走了。手指刚搭上行李车的推杆——
衣袖猛地一紧!
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拽住了我的卫衣袖子!
毫无防备的我被拽得身体一晃。
低头,是沈淼。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细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我的衣袖,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我裸露的小臂皮肤里,留下清晰的、带着痛感的月牙形印记。
那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我钉在原地。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沈淼黄子弘凡,你要是敢…
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在喉咙里。
我的心像被那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努力压下喉咙口的酸胀,脸上硬是挤出一点惯常的、带着痞气的笑容,试图驱散这浓得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黄子弘凡忘记你生日?
我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带着亲昵和安抚,轻轻揉了揉她额前柔软的刘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带着湿意。
黄子弘凡1999年8月13日,北纬30.67度东经104.06度,沈淼淼小朋友诞生……地球坐标我都背下来了,怎么可能忘?
我的声音努力维持着轻松,甚至带了点调侃,但眼神却牢牢锁着她低垂的、不断颤抖的眼睫。
笨蛋,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低垂的眼睫下滚落,重重砸在我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上,迅速洇开深色的、带着灼痛感的圆点。
沈淼谁要听这个!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低吼,声音闷闷的,攥着我衣袖的手指却收得更紧了,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她与世界唯一的连接。
黄子弘凡那听这个。
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我深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
解锁,找到那个珍藏已久的音频文件,点击播放。
一阵简单却异常干净悠扬的口琴声,带着一点旧磁带特有的、温暖的沙沙质感,瞬间流淌在喧嚣嘈杂的候机大厅里。
是《成都》。
沈淼猛地抬起头,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视线模糊,但她那双盛满悲伤和惊讶的眼睛,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
这旋律……她当然记得。
高二那个逃掉无聊自习课的下午,阳光透过旧琴房蒙尘的窗户。
我吹着口琴,她就坐在旁边落满灰的旧钢琴凳上,咔嚓咔嚓偷吃着我带来的薯片,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松鼠。
那细微却清晰的薯片碎裂声,成了那段偷来时光里最生动的背景音。
此刻,那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咔哧声,混杂在口琴声里,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也彻底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我看着她汹涌而出的泪水,心也跟着碎成了千万片。
波士顿的阳光再灿烂,没有她的薯片声,又有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