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了执着。”

401房间里骤然响起一阵小孩的哭声,尖锐而刺耳,像一枚无形的针,瞬间刺穿了走廊的寂静,也刺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那哭声毫无预兆,带着婴儿特有的、不讲道理的绝望和穿透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撞击、回荡。
刚迈步要离开的众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拽,瞬间僵在原地。
下一秒,所有人几乎同时转身,带着惊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疾步奔回那扇小小的窗前。
目光齐刷刷地、带着穿透玻璃的力道,死死锁向室内那片混乱的源头。
“别吵了!”一个嘶哑的女声响起,饱含着濒临崩溃的疲惫和无法抑制的烦躁。
“你别哭了行不行!求求你别再闹了!别吵了……”哀求的语调中混杂着哭腔,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
“为什么还在哭啊……求求你……别哭了……”这近乎是绝望的呻吟,透着一股被彻底抽干力气的虚弱。
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哀求、咒骂,疯狂地交织、缠绕、撕扯,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风暴。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听觉刺激,它仿佛化作了一把生锈的钝刀,带着毛刺,正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刮过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带来一种生理性的反胃和心悸。
沈淼眉头紧蹙,几乎拧成一个结,脸上的神色愈发沉重,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屋内那个濒临崩溃的身影,充满了职业性的审视,却也难掩深切的痛楚。
沈淼这不就是产后抑郁吗?
她几乎是在无声地低语,但窗前的寂静让这句话清晰地传入同伴耳中。
一个因赌博输光家产、消失无踪或只会带来压力的丈夫;一个或许正处于叛逆期、学业一落千丈、需要额外关注的孩子;再加上一个刚出生、只会用哭声表达一切需求、无休止索取母亲精力的婴儿……这简直是压垮一个孤立无援女性的完美配方。
还有……沈淼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女人在翻找东西时,无意间露出的手臂——那上面新旧交叠、触目惊心的刀痕,一道道自残后留下的、扭曲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她早已在深渊边缘徘徊了多久。
『这个妈妈好可怜啊。』
『妈妈们都好伟大!』
沈淼心底涌起巨大的悲悯,这悲悯沉重得让她指尖发凉。
“我刀呢?”小明妈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焦灼的迫切。
这突兀的问句在婴儿持续的哭嚎背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黄子疑惑地歪头,脸上写满了不解和隐隐的不安。
黄子弘凡她要干嘛?自残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仿佛被这句话点燃了引信,小明妈妈突然像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彻底陷入了疯狂。
她不再理会哭嚎的婴儿,像一头困兽般在狭小凌乱的客厅里翻箱倒柜。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又推回,杂物被扫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她的动作慌乱无序,毫无章法,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被某种执念驱使的躯壳,嘴里不停地、机械地念叨着,如同念诵一句恐怖的咒语:“我刀呢……我的刀呢?”
蒲熠星…她的刀!?
蒲熠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曹恩齐她就是夜哭甘啊!
曹恩齐的声线低沉而肯定,目光死死锁定那个疯狂的身影,印证了某个可怕的猜想。
火树在儿童中心门口捅人的就是她吧。
火树将眼前的疯狂与之前的“惨”案迅速联系起来。
何运晨对,里面穿着旗袍,那个盘扣也对上了。
何运晨迅速补充,细节的吻合像冰冷的铁证,砸在每个人心头。
此时的小明妈妈明显已经神志不清,身体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在房间里四处游荡,仿佛在梦游,又像是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
嘴里依旧重复着那句令人心胆俱裂的话:“我的刀呢……”她的情绪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恍惚和极度的脆弱,整个人像被彻底抽空了,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痛苦和某种黑暗念头填满的空壳。
沈淼哇啊——真是看不了这种场景,好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啊。
沈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眼圈瞬间红了。
作为一名心理学家,她的大脑清晰地解析着眼前的一切:产后抑郁的典型症状——情绪失控、绝望感、自杀/自残倾向、可能的被害妄想……她深知这是一种由生理激素剧烈变化、社会角色压力剧增、缺乏支持系统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的心理疾病,并非罕见。
但理论归理论,亲眼目睹一个鲜活的生命被这种痛苦如此残酷地撕扯、扭曲,那种强烈的共情还是让她胸口闷得像堵了一块浸透水的棉花,几乎窒息。
她看到的不只是病症,更是一个被绝望吞噬的灵魂。
文韬敏锐地捕捉到沈淼的异样,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泛红的眼眶暴露了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无声地走上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沈淼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郭文韬没事的,淼淼,她一定会靠自己走出阴影的。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缓,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剧情安排的一幕戏,但对于沈淼这样一个共情力极强、甚至看到陌生人激烈争吵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的人来说,这种直面人性巨大痛苦的场景冲击力太强了。
他希望自己笨拙的安慰能给她一丝支撑。
『产后抑郁真的太可怕了……』
文韬看着屋内,心底也泛起寒意。
这不仅仅是“抑郁”两个字能概括的,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一场可能摧毁一切的飓风。
就在这时,小明妈妈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在一个堆满杂物的矮柜角落,猛地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
那金属的冷光在昏暗的室内一闪,让窗外的众人心脏骤停。
她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紧握着剪刀,转身就扑向紧闭的卧室门!
“嚓!嚓!嚓——!”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她不是用剪刀尖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用剪刀的刃口去割、去划、去破坏那扇薄薄的门板!
木屑纷飞,门板上迅速出现一道道狰狞的划痕和破洞。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狂乱,每一次挥动都倾注了所有的绝望和愤怒。
片刻后,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扇饱受摧残的门被她用身体猛地撞开!
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身影消失在卧室的黑暗中。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窗外的众人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卧室里先是传来几声更加尖锐、短促的婴儿哭叫,随即是物品碰撞、拉扯、挣扎的混乱声响,伴随着女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声音杂乱而激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然后,如同潮水退去,那激烈的打斗喧嚣声,那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声音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迅速地减弱、减弱……
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噪音都要可怕的、深不见底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401室,也沉沉地压在了窗外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家仍然呆滞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
目光怔怔地、茫然地透过破碎的窗户和门板上的破洞,望向那片吞噬了所有声音的黑暗室内。
心底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愕、深深无力和沉重悲哀的迷茫。
刚刚目睹的一切太过极端,太过惨烈,让他们的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倏忽间,“啪嗒”一声轻响。
401房间那盏昏黄、象征着这个小小世界还在运转的灯,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也吞噬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疯狂和痛苦。
窗外的走廊光线映照下,401室内只剩下家具模糊的轮廓,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一切恢复如初,仿佛那惊心动魄的十几分钟从未发生过,正如他们刚来时窥见的那个平静、压抑的空间。
但那种身临其境的、浸入骨髓的体验感,却像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神经和记忆里。
婴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剪刀撕裂木门的刺响、最后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灯光熄灭那一瞬的彻底虚无……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沉重而绝望的画面,使得他们久久无法从这小小的、如同人间炼狱缩影般的401房间中抽离出来。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无形的绝望气息,沉重地压在肩头。
但故事仍在继续。
这沉重的寂静,不过是下一个谜团或惊悚的开端。
窗外的众人,必须带着这份沉甸甸的震撼与寒意,继续前行。

“我便不再疲惫。”
昭昭.这一章很沉重,但以我的社会经验,我只能通过片面的了解去描述一个女孩子产后抑郁的情况。
昭昭.但是我的想象中,我应该把我的淼淼写成很理性、很客观的去面对这件事
昭昭.最后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个客观理性的主,我会很感性去面对每件事,不管大事还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