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弱水河面泛起幽蓝磷光，墨渊站在船头，银针在指间翻飞成网。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玉蝉，正将腐骨毒雾阻隔在灵舟三丈之外。昏迷的楚玄风躺在船板上，白发已蔓延至腰间，眉心的霜花印记正渗出黑血。

"还有半刻钟毒入心脉。"墨渊突然收针，转头看向操纵罗盘的风逸尘，"你当年给师尊续命用的七星换魂术..."

"想都别想。"风逸尘罗盘发出刺耳鸣响，灵舟猛地倾斜避开漩涡，"那秘术要活人取心头血，你舍得让小丫头..."

苏瑶正用青木长生经替炎烈疗伤，闻言指尖一颤。炎烈背后被弱水腐蚀的伤口突然迸发金焰，朱雀图腾在脊背上若隐若现。他闷哼一声抓住苏瑶手腕："别听那神棍胡说，老子的命硬得很。"

船尾传来锁链碰撞声，夜澜倚着桅杆，脖颈处的曼珠沙华纹路已爬上脸颊。他脚下积着一滩黑水，是体内寒气与弱水毒性相抗的产物。苏瑶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左胸，那里隐约透出冰蓝色光芒。

"子时将至。"墨渊突然望向浓雾深处，"弱水倒流时，我们只有三息时间穿过归墟之门。"

风逸尘咬破指尖在罗盘画出血符，天衍盘发出龙吟般的震动。苏瑶怀中的青铜匣子突然飞起，匣面五行纹路与罗盘呼应，在雾中投射出星图幻影。她看到有七颗血色星辰正在归墟方位连成剑形。

"来了！"墨渊甩出十八根金针钉入船体。

弱水突然静止，旋即以倒悬之势冲上天际。灵舟在滔天巨浪中颠簸，苏瑶被甩向船舷的刹那，夜澜的幽冥鬼手缠住她的腰。两人四目相对时，苏瑶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千年前的白衣女子。

"师尊..."夜澜低语被浪声淹没。

归墟之门洞开的瞬间，苏瑶识海中的玉简突然炸裂。前世记忆如利刃刺入：

——黑衣少年夜澜跪在弱水河畔，将曼珠沙华种子种入心口；

——自己握着天衍盘推算，在风逸尘眉心点下封印；

——炎烈襁褓中的朱雀胎记渗出血珠，染红不周山残碑；

灵舟冲入光门的刹那，楚玄风突然睁眼。他白发无风自动，霜花印记迸发幽蓝剑气，竟将弱水劈开通道。墨渊的金针尽数崩断，喷出的血雾在船头凝成血色符文。

"剑心通明第七重？"风逸尘罗盘咔嚓裂开，"他不要命了！"

方丈岛出现在视野中时，整艘灵舟开始瓦解。夜澜将苏瑶推向岛礁，反手拍向自己天灵盖。曼珠沙华纹路骤然亮起，九幽冥府虚影在他身后显现，无数鬼手扯住即将散架的船体。

"快走！"炎烈化作朱雀真身托住众人。

轮回镜矗立在岛心祭坛上，镜面却布满裂痕。苏瑶伸手触摸的瞬间，镜中浮现黑衣少年夜澜剜心的场景。他手中跳动的冰蓝色心脏，正与此刻夜澜胸前透出的光芒一模一样。

"以心为契，换你轮回..."镜中夜澜将心脏按入彼岸花海。

现实中的夜澜突然咳出冰碴，曼珠沙华纹路开始消退。苏瑶识海剧震，前世记忆彻底苏醒：原来夜澜用九幽冥王之心与鬼府交易，才换来她今世重生的机会。

"师尊...终于等到..."夜澜笑着坠入弱水，胸口冰心光芒渐弱。

苏瑶纵身跃下祭坛，五行灵力在周身形成光茧。弱水触及时自动分开，她抱住下沉的夜澜，指尖金纹与他的心口共鸣。幽冥鬼府的契约纹路突然逆转，苏瑶看到自己前世在夜澜眉心留下的封印正在松动。

"以五行之名，破！"青木长生经逆转运行，苏瑶发梢瞬间雪白。

夜澜胸口的冰心开始融化，曼珠沙华化作光点消散。弱水河底传来锁链断裂声，十二道被囚禁的魔神残魂冲天而起。风逸尘的天衍盘自动飞向苏瑶，盘面血迹与她的白发相映成辉。

"归墟...之眼..."夜澜苏醒的刹那，归墟之门轰然闭合。

众人跌落方丈岛沙滩时，楚玄风正用霜花剑抵着墨渊咽喉。他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剑尖挑着个血色玉瓶："把忘川水给我。"

"你已入魔。"墨渊银针抵住自己死穴，"即便用忘川水洗去记忆，剑心通明的反噬..."

炎烈突然暴起，朱雀真火凝成长枪刺向楚玄风后心。霜花剑回挡的瞬间，苏瑶看清剑身上刻着的小字——正是她在混元五行塔第五层见过的上古铭文。

金铁交鸣声中，轮回镜突然射出光柱。镜中浮现苏瑶前世自爆灵根封印魔神的场景，五色血雨洒落处，五个少年各自捧着件染血法器：

夜澜握着半块冰心，楚玄风提着霜纹长剑，炎烈攥着朱雀翎羽，风逸尘捧着破碎罗盘，墨渊抱着神农鼎碎片。

"原来我们..."风逸尘苦笑拭去罗盘上的血迹，"都是罪孽的碎片。"

楚玄风突然抱头嘶吼，白发根根染血。他体内窜出九道魔影，正是被封印的魔神残魂。夜澜的幽冥鬼手刚要镇压，苏瑶额前突然浮现五行轮盘印记。

"镇！"随着清喝，楚玄风眉心的霜花炸开，魔影被吸入轮盘。

炎烈背后的朱雀图腾突然离体，化作火鸟扑向海面。众人望去，见百里外的海沟中有青铜巨门正在升起。门缝溢出的魔气，与天衍盘上的星图完全重合。

"归墟之眼..."墨渊捏碎玉瓶，忘川水汽弥漫开来，"师尊当年封印的，果然是..."

夜澜突然捂住苏瑶的眼睛："别看。"

但已经迟了。苏瑶透过他的指缝看到，青铜巨门的浮雕上刻着的，正是自己前世与魔神同归于尽的画面。而魔神的脸，竟与执法堂首座有九分相似。

风逸尘的罗盘在此刻彻底碎裂，七十二枚铜钱悬浮成阵。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乾坤倒转！"

时空扭曲的刹那，苏瑶看到少年时的夜澜跪在轮回镜前，将自己的魂魄切成五份，分别注入五件法器。而其中一道魂片融入的方向，赫然指向正在闭目调息的楚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