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星辰-第七章.童年的约定

第七章：童年的约定

【前情提要】

- 两人躺在楼顶看星星，星辰突然说：“初夏，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 初夏点点头：“好，永远在一起。”

- 两人拉钩，许下童年的约定。

【正文】

蝉鸣声在夏夜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整个小区笼罩在潮湿的闷热中。林初夏踮脚踩在生锈的铁梯上，后背的棉质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铁栏杆上的掌心滑得几乎抓不稳。这是她第一次跟着顾星辰爬上锅炉房的天台，铁梯第三阶的螺丝早已松动，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把手给我。"星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半个身子探出天台边缘，月光沿着他小臂绷紧的肌肉流淌，腕骨处还沾着方才偷西瓜时蹭到的泥。

初夏仰头看他悬在空中的手，突然想起上周自然课学的蜘蛛猴。那些生活在热带雨林里的生灵也是这样，用修长的肢体在树冠间织就信任的网。她咽了下口水，把沾满铁锈的右手递过去。

天台上的热浪裹挟着晒透的水泥气息扑面而来。初夏瘫坐在星辰铺好的旧报纸上，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个玻璃瓶，深褐色的汽水瓶里晃动着细碎的银光。

"我表姐说，对着流星的残骸许愿特别灵。"星辰神秘兮兮地拧开瓶盖，指尖沾了点发光的粉末，"她说这是她同学从天文馆偷的星砂。"

初夏凑近观察那些在月光下闪烁的颗粒，突然闻到熟悉的薄荷味——是星辰常吃的润喉糖被碾碎后的香气。她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夜风掀起少年汗湿的刘海，露出他发亮的眼睛，比瓶子里的人造星星更璀璨。

"我们先练习怎么许愿。"星辰煞有介事地盘腿坐直，"听说流星消失得特别快，要提前想好词儿。"

远处传来晚归货车的轰鸣，初夏捏着裙摆上的线头，突然开口："如果...如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呢？"

空气凝固了一瞬。星辰挠挠鼻尖溅上的星砂，荧光在他脸上画出滑稽的银河："那我们就写在手心里，等流星来了同时张开。"

当第一颗人造卫星划过天际时，初夏正用圆珠笔在星辰掌心写字。笔尖戳得少年咯咯直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好痒！你写的什么啊？"

"写完了。"初夏迅速合拢他的手指，像包住一颗怕光的种子。她的左手被星辰攥着，圆珠笔油渗进掌纹，在月光下显出幽蓝的字迹——【要永远在一起】。

星辰突然安静下来。楼下传来保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锅炉房斑驳的外墙。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直到光斑游向远处的小树林。

"我爸爸..."星辰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星砂，"可能要调到北方工作。"

初夏感觉有只冰冷的蜘蛛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星辰掌心的汗正在慢慢洇开她写的字，【永远】的最后一捺已经晕成蓝色的泪滴。

"这次我会反抗。"星辰突然握紧她的手，汽水瓶里的"星砂"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动，"我可以住在舅舅家，可以转学到隔壁初中，我..."

初夏把额头抵在他颤抖的手背上。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无数把小锯子正在切割夏夜的边角。她知道星辰爸爸是军人，知道军令状比任何童稚的承诺都坚硬，知道此刻手心里晕开的蓝色誓言终将成为青春期的第一道疤。

真正流星出现时已是凌晨两点。初夏被星辰轻轻推醒，发现身上盖着他的条纹衬衫。墨蓝天幕正被银白色的裂痕撕开，那道光芒坠落的瞬间，她看见星辰飞快摊开手掌。

少年的掌心躺着被汗水泡发的字迹，【永远】的永字只剩半个头。初夏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滑进嘴角。她张开自己的左手，圆珠笔迹在汗渍中膨胀成模糊的云团。

"你看，我们都没准备好。"她指着天上消散的光痕。

星辰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体温比夏夜更灼人，眼底晃动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就算没有流星，就算..."他的喉结滚动着吞下那个北方城市的名字，"这个约定永远有效。"

楼下传来早班清洁工扫地的声响。初夏望着天际泛起的蟹壳青，把汽水瓶里融化的润喉糖倒进排水口。人造银河顺着铁锈斑驳的管道坠落，在晨光中闪烁如昨夜的谎言。

当天下午，初夏在画本上新撕的纸上画了两个火柴小人。他们站在歪歪扭扭的天台边缘，手心里飘着蓝色的云。她在右下角画了个汽水瓶，瓶口溢出的荧光化作箭矢，穿透小人交握的双手。

妈妈推门进来时，她正往瓶身写日期。2023年8月17日的墨迹在空调冷气里干得很快，像所有来不及挽留的夏夜。

"星辰爸爸的调令..."妈妈的声音卡在叹息里。

初夏把画纸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撞上纱窗，坠落在种着薄荷的窗台上。薄荷叶间藏着十七颗糖纸折的星星，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串未能升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