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星辰-第十一章.冰湖余烬

第十一章：冰湖余烬

【正文】

林初夏第一次触碰顾星辰的皮肤，是在零下十二度的冰湖中央。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毛衣传递到她掌心，像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火炭。

叶婉的红色围巾在冰面上格外刺眼。她跪坐在凿开的冰洞旁，指尖轻点墨蓝色的湖水："星辰哥哥，这里真的有虹鳟鱼吗？"

"去年冬捕时见过。"星辰将冰钎插进雪堆，弯腰调整叶婉歪掉的护膝。他后颈的创可贴翘起一角，是上周替初夏挡下落石时留下的。

初夏蹲在三米外的冰钓处，鱼线在指尖勒出深痕。苏晴发来的消息还在手机里发烫——十分钟前偷拍的视频里，叶婉把抗焦虑药倒进教学楼后的灌木丛。此刻那些白色药片正躺在她的羽绒服口袋，随呼吸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初夏！来帮..."星辰的呼喊被冰层断裂的脆响斩断。

叶婉的尖叫声刺破雾气。她半个身子滑进冰洞，红围巾像血渍般在湖面晕开。星辰扑过去的动作太急，冰钎在冰面刮出蛛网裂痕。

湖水漫过脚踝时，初夏想起六岁那年的溺水。星辰也是这样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额角撞在游泳池沿上血流如注。此刻冰水渗进雪地靴的剧痛却格外清醒——她看见星辰的手环住叶婉的腰，看见少女湿发下得逞的笑意，看见他颈间银链坠入深水时的微光。

那是她送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钛钢铭牌刻着"平安顺遂"。链坠内藏的芯片能实时定位，此刻正在湖底闪烁微弱的红光。

"初夏！扔绳子！"星辰的吼声带着冰碴。

她僵在原地。叶婉苍白的指尖正悄悄攥紧星辰的衣摆，像水鬼拽住献祭的羔羊。鱼线突然剧烈颤动，初夏踉跄着后退，冰洞边缘的裂痕如闪电般窜到脚下。

急救室的消毒水味混着叶婉的茉莉香水。初夏盯着星辰湿透的球鞋，看他将暖贴一片片塞进叶婉掌心。护士掀帘进来时，带进一缕北风，吹落他口袋里半融的薄荷糖。

"患者需要休息。"护士瞥了眼浑身滴水的初夏。

星辰起身时，病床上的叶婉突然抽搐："别走..."她腕间的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指尖却精准地勾住星辰的尾指。

初夏弯腰捡起那颗薄荷糖。糖纸里裹着冰湖淤泥，依稀能辨出链坠的轮廓。她用袖口擦拭，芯片卡槽里滑出被泡发的照片——七岁生日那天，她和星辰在沙堆城堡前的合影。星辰的脸已经被水渍蚀成空白，只剩她孤零零站在褪色的彩虹伞下。

暗红色灯光下，初夏将照片浸入显影液。苏晴借来的暗房设备嗡嗡作响，她看着星辰模糊的面容在药水中逐渐浮现，却又在定影瞬间再度消融。

"这是不可逆的损伤。"摄影社学长指着照片上的白斑，"除非有底片。"

初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当年用拍立得按下快门的是星辰母亲，那位总是温柔擦拭相机的阿姨，此刻正在兰州军区医院的隔离病房——星辰父亲调防的真正原因。

暗房门突然被推开。星辰的影子投在显影盘上，涟漪惊散了即将成型的影像。他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链坠，钛钢表面布满划痕："为什么扔掉？"

初夏用镊子夹起彻底空白的相纸："因为它说谎。"暗室红光在她眼底燃起两簇鬼火，"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午夜便利店，初夏将链坠投入关东煮汤锅。沸腾的汤汁吞没定位红点时，玻璃映出叶婉的身影——她正把新买的同款银链戴在星辰颈间。

"芯片换了加密频段。"苏晴的短信跳出来，"要破解吗？"

初夏按下删除键。汤锅表面浮起细密油花，倒映着十七岁的月亮碎成苍白的残片。她咽下最后一口辣酱过期的饭团，想起冰湖下沉的虹鳟鱼——那些被冻在冰层里的生命，直到春天腐烂才会被人知晓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