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烘焙坊排队的时候,玻璃橱窗突然映出熟悉的身影。许知意站在法棍面包货架前,左手拎着牛皮纸袋,右手正往围裙口袋里塞速写本——那个永远画满她的口袋。
"今天的樱花马卡龙,特意少糖。"他转身时,鼻尖沾着面粉的痕迹与记忆重叠。十七岁那夜他潜入美术室,也是这样揣着偷藏的泡芙,结果被值班老师抓个正着。
林小满望着他围裙上歪歪扭扭的樱花刺绣,突然想起昨天收到的快递。拆开层层泡沫纸,她看见当年的樱花胸针被改造成婴儿连体衣的装饰扣。塑料膜包裹的说明书上,许知意用铅笔写着:"给小满的第一个樱花季。"
"要试试新出的榛果酱吗?"店员将热气腾腾的可颂推过来,林小满却盯着许知意左手无名指的戒痕。七年前在机场免税店,她曾隔着玻璃柜抚摸过相似的戒圈,那时展柜里最昂贵的钻戒标价正好是速写本的价格。
雨突然下起来。许知意脱下西装罩在两人头顶,林小满闻到他袖口残留的松节油味道。这味道总让她想起美院后巷那家颜料店,老板娘总爱把稀释的群青泼在污水沟里,许知意却能用它调出星空般的深邃。
"这是客户的新项目。"许知意从纸袋掏出建筑模型,透明亚克力板下嵌着樱花形状的玻璃砖,"他们想在塞纳河畔造个观景台,我..."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林小满孕肚上。晨光透过橱窗在他们之间织就金色蛛网,她看见他喉结滚动时牵动的那道旧疤——十七岁替她挡开水彩颜料罐时留下的。
林小满摸到包里速写本,最新一页是用孕妇装水彩画的。画中人倚在建筑模型旁,无名指上的戒指与模型上的樱花玻璃砖遥相呼应。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产检室,许知意握着她的手在B超屏幕上画速写:"宝宝睫毛像你,鼻子像我。"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画廊,许知意正在给儿童绘本画插图。林小满端着茶具坐在窗边,看着他笔下穿蓬蓬裙的小女孩踮脚去够窗台上的樱花胸针。突然一阵风掀开窗帘,真实的樱花标本扑簌簌落在画纸上,惊醒了趴在绘本旁打盹的金毛犬。
"这是你当年送我的。"许知意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指尖拂过她鬓角的碎发。林小满摸到发卡内侧的微型芯片,扫描后浮现出建筑施工现场的画面:许知意戴着安全帽,在尚未封顶的玻璃花房里画速写,背景里工人们正在悬挂四万片琉璃樱花。
傍晚他们在蒙马特高地散步时,许知意忽然停下脚步。路灯在他肩头投下建筑师特有的锐利阴影,林小满却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着十七岁少年般的星光。"你知道为什么巴黎人喜欢在窗台种铃兰吗?"他的声音带着塞纳河水的湿润,"因为它们总在春天最早绽放,就像你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林小满的泪水滴在许知意摊开的手掌上。他慌忙掏出手帕,却摸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由当年樱花胸针熔铸的银戒,内侧刻着被岁月打磨得模糊的字迹:"致我的光"。此刻夕阳正好穿过戒指的切面,在他掌心投下樱花形状的光斑。
当《玫瑰人生》的手风琴声再次响起时,许知意从公文包掏出个扎着缎带的盒子。"客户送的竣工礼物。"他打开盒子的瞬间,林小满闻到十七岁时美术室独有的松节油味道。月光石雕成的樱花树下,两只交握的手掌被永恒定格在树脂中——那是在米兰修复百年建筑模型时,他特意请工匠复刻的"青春琥珀"。
林小满忽然想起产房里那个暴雨夜。当时她抓着许知意的领带虚弱地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建筑。"此刻暮色中的许知意正在给绘本画最后一页:穿婚纱的新娘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身旁站着戴安全帽的建筑师,他们掌心各握着一枚樱花胸针。
春夜的风掠过塞纳河,将林小满的围巾吹成一面旗帜。她忽然听见虚空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妈妈看!"转身看见绘本里的小女孩正踮脚去够窗台上的樱花胸针,而许知意举着画板站在身后,画布上未完成的速写题着"第110次画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