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阿姨那一声“周奶奶死活不肯搬”，像一把生锈的刀子，狠狠地剜着张真源的心。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耳膜，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健身房里弥漫的汗水味儿，好像都变得苦涩起来，那股刺鼻的味道混杂着紧张的空气，直往他的鼻腔里钻。

他猛地抓起一个哑铃，那铁疙瘩在他手里仿佛没了重量，青筋暴起的手臂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狂风暴雨。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哑铃冰冷粗糙的触感，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遍全身。

“砰！”

哑铃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声音如同一记炸雷，在寂静的健身房里炸开。金属撞击声嗡嗡作响，震得健身房的玻璃都跟着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那玻璃轻微的震动声，在他听来格外清晰，像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张真源身上。

他双眼赤红，像是受伤的野兽，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口气都仿佛要从肺里炸出来。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王阿姨，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王姨，你说什么？周奶奶……她怎么了？”

王阿姨被吓得不轻，她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红色文件，那鲜艳的颜色此刻看来，却充满了血腥味：“真源啊，你快回去看看吧！开发商……开发商他们要强拆周奶奶的房子！奶奶死活不肯搬，说……说要等你回来！”

丁程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脑海里瞬间乱成一团，一方面是对张真源的担忧，一方面是对祖屋强拆的震惊。他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张真源那么在乎祖屋，这打击对他该有多大啊。

他知道周奶奶对张真源有多重要，那不仅仅是一间老房子，更是张真源童年所有的温暖和回忆。

如果房子没了，周奶奶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象。

陈默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在他听来格外讨厌。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丁程鑫面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毫不客气地拍在丁程鑫面前的桌子上。那文件拍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丝挑衅。

“丁程鑫，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别以为你找到了什么真爱，张真源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你以为他的那份股权协议是真的吗？我告诉你，那是假的！他为了保住那间破房子，早就把自己的股份抵押出去了！”

丁程鑫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文件，一行醒目的红字映入眼帘——“明天正午”。

那是强拆的时间！

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将掌心刺出血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张真源的心疼，也有对陈默的愤怒，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祖屋强拆的无力感。

他猛地抬起头，怒视着陈默：“你……你卑鄙！”

陈默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而已。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爱上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他只会拖累你！”

丁程鑫没有理会陈默的挑衅，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冲出了健身房。

刚走出健身房，一股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健身房里压抑的氛围不同，街头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将城市染成一片迷离的色彩。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灯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更加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张真源，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茫然无措。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常去的便利店。

林小满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到他进来，立刻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程鑫哥，你来了！要点什么？”

丁程鑫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走到柜台前，眼神却无意中扫到了柜台上铺着的一张图纸。

那是一张老房子的结构图，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数据。

“这是……”丁程鑫疑惑地问道。

林小满叹了口气，把图纸收了起来：“这是周奶奶家的祖屋结构图。我托朋友找人画的。”

“你画这个干什么？”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程鑫哥，你不知道，周奶奶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了，很多地方都已经腐朽了。尤其是那些钢筋，都是空心的，根本承受不住推土机的撞击。要是真的强拆，房子肯定会塌的！”

她说着，突然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杯热可可，塞到丁程鑫的手里。那杯子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手暖了起来。

“程鑫哥，我知道你喜欢真源哥。但是……但是你要是再让他受伤，我就……我就……”

她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便利店女孩，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丁程鑫握着那杯热气腾腾的可可，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林小满是真心关心张真源，也真心把他当朋友。

可是，他又能为张真源做些什么呢？

他抬起头，看着林小满通红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他一定要阻止强拆，他一定要保护张真源！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可可一饮而尽，转身走出了便利店。那可可的温暖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感觉有了些许力量。

他要去想办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西装，上面沾满了泥水，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刚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一样。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泥土和雨水混合的味道，那味道刺鼻难闻。

他脸上带着疲惫和焦虑，眼神却异常坚定。

那人正是张真源。

此刻的他，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挣扎。他知道为了保住祖屋，抵押股份是他无奈的选择，但他又害怕面对丁程鑫，害怕他的失望和误解。可是祖屋是他童年的全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拆掉。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决定面对这一切。

他究竟要去哪里？ 又要做什么？

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灯将张真源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穿行在狭窄的街道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街道上回响。街道两旁的墙壁黑乎乎的，像是张开的大口，要将他吞噬。他的衣衫凌乱，沾满了泥水，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

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心中有一团不灭的火焰。

他推开广告公司的大门，强烈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纸张和打印机的墨香。那股味道清新宜人，与外面的潮湿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同事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张真源无暇顾及。

他径直走到丁程鑫的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丁程鑫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处理一堆文件。

听到门响，他猛地抬起头，看到张真源那狼狈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张真源站在门口，那套不合身的西装仿佛成了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合同的事，我全认了。”张真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说一个已经决定的事情。

他不等丁程鑫回答，转身就要走。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跳，他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张真源面前，警惕地问道：“你掌心的血从哪来？”他一把抓住张真源的手腕，那粗糙的触感和掌心的血迹让他的心骤然收紧。

张真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丁程鑫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血迹已经干涸，显得刺目。

他笑了笑，那笑容带有几分苦涩：“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擦伤了。”

话音未落，张真源突然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丁程鑫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扶住，张真源整个身体几乎栽进了他的怀里。

丁程鑫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迅速叫来公司的急救人员，将张真源送往医院。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门紧闭，丁程鑫站在门外，心中如同翻江倒海。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却仿佛无法缓解心中的焦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苏晴。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硬盘，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她径直走到陈默面前，低声说道：“丁主管偷偷往祖屋运沙包的样子抓到了。”

陈默接过硬盘，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他撕碎了手中的诊断书，随手丢在地上，冷声道：“让那个笨熊继续装英雄吧。”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沉，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紧握双拳，目光坚定地望向急救室紧闭的门，心中暗自下决心：“真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面带严肃。

丁程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消息。

医生开口说道：“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话音未落，丁程鑫的心却已经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充满决心，仿佛在心中默默许下了什么。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丁程鑫，你准备好了吗？”

他猛然回头，只见急救室门外，一个身影正站在雨中，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眼中闪烁着不可言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