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宴设在金融街顶楼旋转餐厅。
玻璃幕墙外,城市的灯火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晚风从高处吹来,带着一丝金属与混凝土混合的气息。
严浩翔举着香槟杯被李晓月拽着和投资人合影,镜片上沾了点奶油——是丁程鑫刚才趁他不注意抹的,此刻正倚着落地窗笑,西装袖口松松卷到小臂,像只偷到鱼的狐狸。
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酒杯里的气泡不断往上冒,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严浩翔正被陈志豪拍着背说“严总这杯必须干”。
他道了声“失陪”,走到消防通道接起,听筒里只有电流杂音。
空气里弥漫着灭火器特有的铁锈味和橡胶气息。
“严总。”男声突然炸开,像块冰砸进热汤,“知道星轨医疗的AI算法漏洞吗?我有证据。”
严浩翔手指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话器边缘硌得掌心有些发疼。
“今晚十点,滨江码头23号仓库。”对方没等他开口,“一个人来。”
“等等——”
“带丁程鑫也行。”对方轻笑一声,“但别带警察。”
忙音响起时,严浩翔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他转身撞进丁程鑫怀里,对方刚追出来,西装前襟还沾着蛋糕屑,一股甜腻的奶油香混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谁的电话?”
“说有星轨的黑料。”严浩翔把手机递过去,通话记录只有一串乱码,“约见面。”
丁程鑫瞳孔微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摸出自己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走到窗边压低声音:“明哥,帮我查个号。”
二十分钟后,丁程鑫挂掉电话,脸色沉得能滴墨:“机主叫林浩,前明远资本旗下公司员工,去年因为泄露商业机密被开除。”他顿了顿,“最近三个月和周延的私人司机见过七次。”
严浩翔一拳砸在消防栓上,金属闷响惊得路过的服务员缩脖子:“钓鱼的。”
“钓我们,还是钓周延?”丁程鑫摸出薄荷糖含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蔓延,“但既然他主动送上门——”
“将计就计。”严浩翔眼睛亮起来,像嗅到猎物的狮子,目光灼灼,“你去见他,我带两个人在附近守着。”
丁程鑫没接话,只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他缓缓点头,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
凌晨的滨江码头冷风灌进领口,夹杂着咸腥的江水味道。
丁程鑫裹紧大衣,看远处23号仓库的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他踩碎脚边的啤酒罐,金属声响惊得仓库里传来窸窣动静。
“丁顾问。”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阴影里钻出来,帽檐压得低,声音沙哑,“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丁程鑫笑:“急着听故事。”他的笑容很淡,却让人莫名感到压迫感。
林浩搓了搓手,目光不断扫向码头入口:“我要五十万。”
“先听货。”丁程鑫倚着生锈的集装箱,铁皮冰冷触感透过衣服渗入皮肤,“你说的算法漏洞,具体在哪儿?”
林浩喉结动了动:“星轨的AI诊断模型,训练数据里混了二十份伪造病历。”他压低声音,呼吸略显急促,“能让系统把胃癌误诊成胃炎,心脏衰竭报成普通心悸——”
“谁提供的假数据?”
“周延。”林浩突然抓住丁程鑫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指节因紧张而发白,“他让我把数据卖给你们竞争对手,等误诊事故爆出来,星轨就完了!”
丁程鑫盯着他发抖的指尖,想起赵明查的资料:林浩被开除后欠了网贷,催债短信发到过他前妻手机上。
“五十万够还账吗?”他问,语气平静得不像谈判,倒像闲聊。
林浩愣住。
“不够的话。”丁程鑫抽出被攥红的手腕,轻轻甩了甩,“我可以加到八十万。”
仓库外传来汽车鸣笛。
林浩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严浩翔正靠在他的车边,手里转着车钥匙,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隐约的枪套轮廓。
“林先生。”严浩翔走过来,笑容里不带温度,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刚才的话,我录下来了。”
林浩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撞翻油桶:“你们...你们骗我!”
“骗你的是周延。”丁程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赵明发的照片——林浩和周延司机在酒吧碰头的监控截图,“他让你当替罪羊,你真以为拿了钱能全身而退?”
林浩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出声:“他说只要搞垮星轨,就帮我销账...我妹妹还在医院等手术费...”
严浩翔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掌心传来的力道稳重而坚定:“现在回头还不晚。”
凌晨三点,星轨的会议室亮如白昼。
空调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电子设备散发的热量。
林浩缩在角落喝热咖啡,手机里存着周延让他伪造数据的聊天记录。
李晓月把投影仪打开,屏幕上是星轨AI模型的训练日志。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角,键盘敲击声清脆有力。
“二十份假数据。”陈志豪推了推眼镜,“得连夜筛查。”
“我让技术部通宵加班。”李晓月已经在敲键盘,“现在封锁所有训练数据库,没我授权谁都进不去。”
严浩翔把林浩的手机递给丁程鑫:“备份聊天记录,传给法务。”
“收到。”丁程鑫指尖翻飞,突然抬头,“周延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谈判成功?”
没人接话。
手机在桌上震动。
李晓月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严总,周延发的。”
众人凑过去。
短信只有一行字:“这只是开始,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空调风声突然变得刺耳。
严浩翔摸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火苗映得他眼底泛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烟草的焦香在鼻腔中扩散。
丁程鑫按住他要拍桌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衬衫袖口传过来:“他急了。”
“急什么?”严浩翔反问,手指勾住丁程鑫手腕,力度不大,却带着某种隐秘的依赖,“急着看我们慌?”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林浩喝咖啡的吞咽声。
窗外开始下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丁程鑫抽回手,把手机揣进西装内袋:“查他最近的资金流向,还有——”
“盯紧医院。”严浩翔突然说,眼神锐利,“丁晚棠明天复查,让保镖再加两个。”
丁程鑫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雨越下越大。
会议室的挂钟指向四点,投影屏上的代码还在滚动。
林浩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
严浩翔摸出薄荷糖丢进嘴里,是丁程鑫刚才落在他这儿的。
清凉甜味漫开时,他瞥见丁程鑫的后颈——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当年替妹妹顶罪时被人划伤的。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丁晚棠的复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情况稳定。”
严浩翔把手机屏幕转向丁程鑫。
对方抬头,眼底的阴云散了些,露出点笑意:“谢了。”
“谢什么。”严浩翔把糖盒推过去,“该谢的是你。”
雨声里,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交织成网。
周延的短信静静躺在李晓月手机里,像颗未引爆的雷。
但此刻的星轨会议室,有人在改代码,有人在拟合同,有人在补觉——他们眼里都有光,亮得能穿透雨幕。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