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祭坛的血雾里，马嘉祺与丁程鑫十指相扣。
两人额间贴着符纸，符纹泛着幽蓝微光，像条毒蛇顺着脖颈往心口钻，皮肤下仿佛有细针游走，刺得人脊背发麻。影七攥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丁程鑫的唇角忽然动了动，极轻的一句“杀了我……别让他出来”飘进耳里，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尾音上扬得诡异，像是从别人喉中借来的。
影七喉结滚动，耳膜嗡鸣。他记得丁程鑫昨日抄《心经》时，笔尖在“爱别离”三字上洇开墨点，指尖微微发颤，说这三个字该读得沉些——那时砚台边还飘着一缕药香，暖而苦涩。可此刻，那熟悉的气息被血腥味吞噬，连风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冷，舔过他的后颈。
“封锁祭坛。”影七反手抽剑插在阵前，金属入地的震颤顺着脚底传来，“谁都不许近，包括苏姑娘。”他从怀里摸出半块青铜残简，红姨走前塞给他的，低语犹在耳边：“若见血雾泛蓝，便知谁真谁假。”残简此刻在血雾中泛着冷光，字迹起初模糊，随着血气渗入边缘，才缓缓浮现：“契魂非灭，乃替。九世轮回，终归一主。”
地牢里突然爆发出狂笑，嘶哑如钝刀刮骨。
冷无尘被铁链拽得撞在墙上，石屑簌簌落下，他嘴角挂着血，牙齿咬出咯吱声：“你们教主在喂千年恶鬼！等那契魂睁眼，头一个撕的就是他心尖上的人！”影七提着灯凑近，昏黄火光映出墙上扭曲的影，冷无尘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触感尖锐冰冷：“九世承契，每一世都死在所爱手里——不是他们疯，是契魂在操刀！你信不信？等马嘉祺醒，他会亲手掐死丁程鑫！”
“你说什么？”影七一把揪住他衣领，声音压得极低，掌心却已沁出冷汗。
冷无尘咧嘴一笑，血顺着牙缝滴落：“你不信？那就等着看吧——深情最毒，因为它让人亲手递刀。”
影七甩开他的手，转身时碰翻了油灯。火焰落地的“噼啪”声炸开一瞬，冷无尘的笑声却如藤蔓缠绕，在火光熄灭前最后一刻扎进他后颈：“深情？那是契魂的补药！”
祭坛上的血雾翻涌得更急了，腥风扑面，黏腻如湿布裹脸。
影七命人将三尊镇魂鼓搬到阵边，鼓皮绷紧如人心，鼓槌悬在半空，只待一声令下。他盯着丁程鑫泛青的脸——那是魂魄被撕的征兆，皮肤下似有黑线游走，触之冰凉。
可下一刻，丁程鑫的眼皮突然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幽冥谷的血雾祭坛，而是一间褪尽颜色的书斋。
四壁典籍封皮尽染暗红，指尖拂过书脊，留下黏稠血痕；案上摊开的《论语》，墨字“己所不欲”竟被血污勾连成“魂归我属”，字迹蠕动如活物。一阵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带出霜白。
月白长衫的男人从书堆里走出来，面容与他七分相似，指尖划过他眉骨，触感虚幻却刺痛：“每一代承契者，都是我残魂的温床。”
丁程鑫的太阳穴突突跳，耳边忽然炸响马嘉祺的声音：“你要死也得问过我”——那语气灼热，像烙铁烫进记忆深处。原来他的执念，是契魂的钥匙。
“我献魂。”丁程鑫垂下眼，声音发颤，指尖微微蜷缩，“只要你能活……我什么都给。”
契魂的瞳孔缩成针尖，气息微滞：“你以为爱能胜我？可悲……正是这种‘甘愿赴死’的情感，最易撕裂我的封印。”话音未落，丁程鑫突然笑了。
他的意识里浮出一枚铜铃——幼时挂在书斋梁上的那只，马嘉祺曾倚门听风，笑着说：“一听铃响，就知道是你来了。”那清脆叮当，是他唯一能穿透迷雾辨认彼此的信号。
“你说深情是养料。”丁程鑫的意识钻进铜铃，声音轻如耳语，“可你不懂，算计的最高处，是让敌人死在‘以为赢了’的瞬间。”
幻境深处，马嘉祺咳着血抬起头。
他被锁在血色桃林的石柱上，锁链勒得腕骨发白，皮肉磨破，血珠顺着铁链滑落，砸在枯叶上发出“嗒”的轻响。可当那声极轻的铃响钻进耳朵，他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淌到下巴，在月光下泛着暗光：“你终于……叫我了。”
现实里，祭坛的血雾“轰”地炸开，热浪扑面，夹杂着焦糊与腐香。
丁程鑫的身体剧烈抽搐，双眼泛起诡异金光，睫毛颤动时投下的阴影，竟比常人慢了半息。
影七咬着牙举起鼓槌，却见丁程鑫缓缓转头看向他，声音软得像从前替他裹伤时那样：“别打鼓，影七……我回来了。”
檐角铜铃突然响了。
一声，两声，和丁程鑫的呼吸严丝合缝，清越如初春融雪。
影七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团极淡的冷光，像冬夜井里的冰，触之生寒。再看马嘉祺，紧闭的眼皮下，一滴泪顺着鬓角滑进血里，洇开一片淡红，温热却无声。
风卷着血雾掠过祭坛，拂过影七脸颊，带着湿冷的腥气。
远处传来野犬的低吠，呜咽般断续，和着檐角铜铃的轻响，混进丁程鑫低声的絮语里：“等你醒了……我给你熬参汤，好不好？”那语调温柔，指尖擦拭马嘉祺嘴角的动作细致入微，仿佛一切如常。
影七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双手，白得近乎透明，像从未沾过人间烟火，指尖却残留着一丝不属于丁程鑫的习惯性颤抖——那是昨夜抄经时不曾有的。
袖中残简冰凉，贴着肌肤，像一块沉入深潭的铁。
他忽然记起昨夜拾起的那张纸——墨迹未干的一行字，如今在脑海中灼烧般清晰：
“若我说话方式变了，杀了我。”
他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转身时，右手已悄然扣住鼓槌，指节发白。
只待那一声铃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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