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的暴雨夜,林小满的油纸伞被狂风吹折了伞骨。她攥着那封匿名信跌进墨韵斋的门槛时,屋檐下的铜铃铛正发出垂死般的呜咽。青石板缝隙间漫出的靛蓝色液体沾湿了绣鞋,每走一步都留下荧光的脚印。
"姑娘踏碎了琉璃灯。"
低沉的男声从《永乐大典》的残卷后传来。林小满抬头望去,穿月白竹布长衫的男人正在用玳瑁镊子夹起一片琉璃碎片,金丝眼镜滑落鼻梁的刹那,露出异于常人的银灰色瞳孔——与匿名信背面沾染的诡异瞳色如出一辙。
她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博古架。一尊青铜簋应声而落,簋中盛着的不是五谷,而是十三枚陨石雕成的乳牙。那些牙雕在桐油灯下泛着珐琅质冷光,每颗都刻着"M7-24"的蝇头小楷,与信笺末尾的朱砂印鉴分毫不差。
"顾先生好雅兴。"林小满强作镇定,指尖却止不住颤抖,"用前朝礼器盛这些腌臜物什?"
顾沉舟的长衫下摆掠过满地碎琉璃,沉水香混着古籍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拾起滚落脚边的《金匮要略》,羊皮封面在掌心裂开细纹,露出夹层里泛蓝的《申报》残页:"民国七年霜降,姑苏顾氏十三口暴毙。尸身不腐不僵,口中皆含陨珐琅质乳牙,状若..."
惊雷劈开夜幕,琉璃窗上突然映出张贴满珍珠的脸。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苏晴正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叩击窗棂,黄包车帘掀起一角,露出满车晶化的尸骸。那些民国装束的遗体手中,都攥着带齿痕的《墨韵斋》藏书票。
"小满啊小满,"苏晴的笑声混着留声机杂音刺入耳膜,"你当这胎记是天赐的福报?"她腕间的珐琅质念珠突然炸裂,珠子滚落处腾起靛蓝烟雾,"不过是顾家百年轮回的祭品烙印!"
林小满的耳后胎记骤然灼痛,仿佛有活字铅块在皮下游走。她踉跄着扶住《天工开物》的书柜,指尖触到暗格机关。整面墙的古籍突然活过来般翻飞,书页间游出萤火虫般的珐琅质文字,在空中拼凑成顾氏族谱——
最新一代的名字旁赫然标注着今日日期:民国九年七月初七。
"快走!"顾沉舟扯断腕间的星宿机械表,链条在空中爆成银河锁链。他将林小满推进《四库全书》的暗门,最后的触碰在她掌心烙下月牙形灼痕:"去寻《墨禅录》,地宫祭坛..."
暗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林小满坠入螺旋向下的密道。石壁上凸起的活字铅块撕破旗袍下摆,那些"子""丑""寅"的时辰刻字渗着蓝血,在黑暗中勾勒出星图路引。怀中的《金匮要略》突然渗出墨香,书页间游出更多珐琅质光点,为她照亮地宫入口——
十三具水晶棺呈北斗七星阵排列,每具棺内都躺着穿长衫的顾沉舟。最年长的那个攥着半卷《墨禅录》,心口插着鎏金书签,签上朱砂写着:庚申年七月廿四,墨祭启,轮回续。
棺椁突然剧烈震颤,晶化的"顾沉舟"们齐齐睁开银灰色瞳孔。地宫穹顶开始坠落陨石乳牙,每颗都精准穿透林小满的荧光脚印。她耳后的胎记裂开细缝,渗出靛蓝色汁液,在《墨禅录》残卷上腐蚀出新的谶语:
【癸亥年甲子月,携胎记者破局,然星轨偏移,十载后当再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