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仕洋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傅云夕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压着他按手印。
只是有一事,他分外不解。
“好女婿,看在语琴和阿芝的份上,可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来的证据?”
庄仕洋在被迫按下手印之后,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那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已然消失无踪。此刻,尽管大难当前,他却依然能够保持着一份出人意料的镇定,用温和的语气与他交谈。
傅云夕心道虚伪,吩咐在场的人都出去。
审问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庄大人,你可有想过今天?”
庄仕洋轻笑:“如何没想过?从你岳祖考不顾家族未来的处境,非要与裴大福作对时,我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眠,生怕哪一日人头落地。”
“所以你杀了自己的父亲,又以此为投名状投靠裴大福为他办事。”
“是。我杀了他。”
“你就没后悔过吗?”
庄仕洋忽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掉了泪,“后悔?我父亲如此执拗!当时裴掌印权势滔天,得罪他的下场谁不知道?我不想让庄家被父亲牵连,我有什么错?!我保下了庄家上下,我才是英雄!”
傅云夕:“岳祖考乃是六科给事中。稽查六部事务、纠劾官吏是他的职责。”
庄仕洋:“那是他的职责,不是庄家的职责!你会为了自己的职责而不顾家人生死吗!”
他一开始也不想杀了父亲的!
他劝父亲徐徐图之,父亲却怒斥他没有骨气对他动手!竟是一刻也等不得,连夜写下奏折!
他不想死,死的只能是父亲了!
傅云夕沉默了。如果是他遇上这样的抉择,他也会选择家人。
“那内阁学士阮大人呢?你祖上乃是商户,直至岳祖考才改换门庭。别人鄙夷你是商户之后,求学之路处处碰壁。是阮大人不顾门第之分,将你收为弟子悉心教导。阮大人待你不薄,你又为何要勾结裴大福构陷恩师?”
“好女婿,我也不想的,是我对不住老师。可裴大福说要杀了老师,我能怎么办?我在裴大福面前并不得脸,我唯一的能做的,便是保下惜文。”
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庄仕洋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的。傅云夕顿时意兴阑珊,觉得跟他多嘴多舌没有任何意义,光看他在这虚伪的表演了。
“圣上本叛你满门抄斩,但怜岳祖母年事已高、无辜受牵连,便下旨意只除首恶,择日问斩。”
“看在语琴的份上,我会照看庄家的。”
此话说完,傅云夕便摇着头要转身离开。
“女婿!女婿!你别走!你先告诉我,你的证据是从何得来!让我死个明白!”
“我要见语山!让我见语山!”
自他入狱,一句有关孩子妻子母亲的话都没说过,傅云夕已看透了他的虚伪,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并吩咐看守的人不要放任何人进去。
罪状送至御前后,傅云夕疲惫地走向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