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祖父、父亲、族亲惨死辛都后,他未曾有过一刻轻松与安宁。
他忙于稳固家主之位,勤习武艺、饱读诗书,更殚精竭虑地治理巍国各郡,劝慰失夫失子的祖母与母亲,还有那噩梦日日夜夜对他纠缠不休。
他无暇顾及别的事,所以他不知道,在他忽视阿棠受的那些委屈时,阿棠是如何想的。
阿棠是不是怨他?
否则怎么连郑楚玉都要带走。
是怕他暴怒之下,牵连表妹吗?
魏劭将衙署的事务尽数交予公孙羊打理,自己则躲进寝屋,一连数日颓然不振。
酒壶横陈,烛火昏暗,他似是被深重的阴霾困住,无法挣脱。直至小乔看不下去,她立在榻前,既以他的心境为切口,又从阿棠的处境娓娓劝解。
语调温柔坚定,字字如春风拂面,瞬间吹散笼罩在他心头的那片乌云。
想起小乔,魏劭冷冽的脸庞染上了笑意。
……
尽管魏劭已然下了定论,但仍有那么一些自诩德高望重、心系家国的宗亲暗自不服。
他们表面上缄默不语,心底却似有暗潮涌动,仿佛这世间唯有他们的见解才是最为妥帖的一种。
看着那封催促她尽快将两州脱手,并指责她肆意妄为的信件,魏仇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她可忙着呢。
进了幂州后,魏仇发现此地百姓过得还不如桃州,一个个都黑瘦黑瘦的,眼睛都被衬得大的吓人。
桃州百姓虽穿着破烂,但大多都身强体健,桃州牧四处化缘、自掏腰包,没让他们饿着过。
幂州牧本就是前朝本土的世家出身,极擅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此地税赋沉重,百姓苦不堪言。
即便如此,幂州牧亦不满足。
每隔一两月,他便会刻意放任突厥越境劫掠。待突厥满载而归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派遣兵马追赶,装模作样地履行守土之责。
突厥刚撤走几日,州牧府里便多了许多域外良驹,再过几日,这些良驹便会被卖往中原腹地。
这般拙劣的双簧戏码,即使是最无知的底层百姓,也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幂州牧心知肚明,自己的举措极有可能在治下激起百姓的不安,甚至引发大规模的逃难。
然而,他对此早有筹谋。
那些在人群中颇具威望的人,被分批安置到不同的矿场与牧场,无事不得归家;而各家青壮则被编入军营,在耳濡目染下被拉拢同化,直接将任何举家逃难的动荡扼杀于摇篮之中。
魏仇带着大军进入幂州时,沿途百姓无一人惊慌,只是用麻木的眼神漠视着他们前行。
她的心堵的厉害。
边境民风不开化,这里别说识字了,百姓们大多数连数数都不会。
安排人下去清点户籍,他们连自家几口人都说不清,只会比划出几个手指头。
魏仇越来越愤怒。
幂州境内的百姓哪里是人,全部都被幂州牧当作待宰的羔羊给圈住。
刚打完一场仗,士兵们需要休息。
魏仇索性在幂州多逗留了几日。首要之事,便是将御寒的布匹下发,同时施粥救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