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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情

夏天晚归

梅雨时节的水汽漫过青石板路,唐宁攥着褪色的戏票站在梨园戏楼前。木匾上"兰芳戏苑"四个鎏金大字被雨水泡得模糊,檐角铜铃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宁儿..."戏魂般的声音裹着潮湿的雨丝,一书生模样的瘦弱身影在亘古的旧廊前哀叹着"你还是来了。"

唐宁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斑驳的砖墙。戏楼内腐朽的木梁簌簌掉落灰烬,明明是白天,唐宁此时却感觉到一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日光从残缺的穹顶漏进来,在地上织出银河般的银网。她看见若有若无的即陌生又熟悉的影子在光晕中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伸手触碰她,却又在即将碰到时化作烟雾消散。

"魏伊——"唐宁的声音哽在喉间,指尖抠进潮湿的砖缝。

自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后,唐宁每夜都会有一个梦:红盖头下的脸庞染着血污,一个着戏袍名叫魏伊的男子总会痴情哀怨的抓着她的手在喜服上画符,滚烫的泪珠混着鲜血滴在她锁骨,声声泣血道"就算变成鬼...也要缠着你。阿宁,你一定要记住我,魏伊不能没有你"

那人魂魄忽然凝实,苍白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唐宁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滑进脖颈,低头看见掌纹间开出一朵惨白的海棠。"他们骗了你。"戏魂的嗓音带着某种空洞的回响,"当年刺杀我的不是南洋商会,是唐家二老爷。"

惊雷劈开夜幕,整座戏楼在惨白电光中显露出恐怖的真容。剥落的金漆下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每道符纹都渗出暗红色痕迹。魏伊的身形开始扭曲,他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口,那里插着的竟是一支鎏金簪子——正是陪嫁用的凤冠霞帔上的物件。

"我被厉鬼附体才杀了你父亲!"魏伊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漆黑,指甲暴涨成利爪,"唐家为了掩盖换婚真相,故意让我戴上传说中能镇魂的龙凤簪..."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被无数红线缠绕,脖颈处浮现出暗紫色咒文。唐宁终于明白那些符咒的作用,原来整个戏楼是个巨大的镇魂阵。

暴雨冲刷着戏楼飞檐上的铜铃,唐宁感觉到脖颈上的碎龙玉佩突然发热,趋势越加灼热,这玉佩是在一个眼盲的古董老板买到的,此刻她看见幻象中魏伊被铁链贯穿琵琶骨,锁链另一端拴在梨园戏台的柱子上。

"破解生死契需要三滴心头血。"戏魂的声音忽近忽远,"阿宁,你要记住,一旦破了契约,我就会..."后面的话被雷声吞没。唐宁摸到戏楼角落里的青瓷碗,那是当年魏伊给她喂药用的,碗底还留着干涸的血渍。

当第一滴血珠落入碗中时,戏楼深处传来婴啼般的尖啸。第二滴血落下时,她看见魏伊的魂魄被锁链拖向地府入口,第三滴血刚沾到碗沿,整座戏楼突然坍塌成飞灰。在最后的强光中,唐宁听到魏伊最后的呢喃:"下辈子...伊定要认出你。"

每次从梦中醒来,唐宁总会一阵心慌,泪水不由自己的流出去。

梅雨季的第七天,唐宁在古董店库房发现那座鎏金嵌珐琅座钟时,指尖突然传来灼痛。铜质钟摆沾着暗褐色污渍,表面蛛网状的裂纹组成莲花图案——和梦中反复出现的血色符咒一模一样。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店主陆子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盲眼琴师的手杖点在青砖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拂过钟面,那些裂纹竟缓缓蠕动起来,"想知道戏楼废墟为什么每逢雨夜就传出唱戏声吗?"

唐宁后颈汗毛倒竖。三个月前她路过梨园戏楼遗址时,确实听见了《牡丹亭》的唱段。当时乌云压城,戏服残片在风中猎猎作响,她仿佛看见血色轿帘从残破的匾额后升起。

子夜时分,唐宁被库房传来的撞击声惊醒。月光透过气窗斜切进来,在满地狼藉中照亮那座疯狂震动的座钟。钟摆突然脱离底座飞旋而起,尖锐的金属啸叫刺破雨幕,她在最后的意识里看见钟面上睁开十二只血瞳。

 

刺目的白炽灯晃得唐宁头痛欲裂。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她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担架上,护士正在给手腕包扎擦伤。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停留在二十分钟前的未知来电。

"患者有脑震荡后遗症,建议住院观察。"医生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唐宁想开口询问车祸经过,却发现喉咙里塞着某种黏稠的东西。朦胧间瞥见输液管旁的玻璃瓶,标签上赫然印着"抗凝血剂"。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正蜷缩在戏楼废墟的角落。潮湿的青苔爬上裤脚,指尖深深抠进砖缝里。遥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更清晰的是耳边萦绕的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你终于来了。"戏谑的低语贴着耳廓擦过,唐宁猛地转身,只见斑驳墙面上浮现出人影。月光勾勒出男子修长的轮廓,月白长衫上的血色海棠在夜色中愈发鲜艳,"第七次了,小傻瓜。"

魏伊的魂魄伸手穿透她的肩膀,冰凉的指尖点在锁骨处。唐宁浑身战栗,那块从小戴在颈间的龙凤佩突然发烫,断裂的玉片边缘渗出殷红血珠。"你不是在戏楼里吗?"她脱口而出,前世记忆如溃堤的洪水般涌来。

戏魂轻笑时喉间泛着血腥气,他指尖勾住夏棠一缕头发缓缓收紧:"唐家在每个生辰八字的轮回里都给我下咒,你猜这次是谁在开车?"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唐宁转头看见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正在燃烧,火光中依稀能辨认出唐氏集团的徽章。

魏伊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焦黑的伤口,那里插着的正是半截鎏金簪子:"记住,当三滴心头血浸透龙凤佩时..."话音未落,唐宁太阳穴传来剧痛,她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手机屏幕定格在拨通陆子鸣电话的瞬间。

暴雨砸在戏楼飞檐上的声音,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唐宁蜷缩在断柱后,指尖深深抠进潮湿的砖缝。后颈的莲花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符咒纹路——那些扭曲的红线竟与戏楼梁柱上的血符如出一辙。

"你看。"魏伊的魂魄不知何时贴在她耳后,冰凉的手指抚过莲花中心,"第七朵并蒂莲要开了。"

剧痛中,唐宁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产房里浑身是血的接生婆将银针刺入她后颈,产妇的惨叫与婴儿啼哭同时响起。"唐家百年香火,岂容八字犯煞的贱种!"老爷的怒吼混着铜盆砸地的闷响。

"这是镇魂钉的封印。"魏伊的指尖在虚空勾勒血阵,"当年唐家把我魂魄封在戏楼,却没想到你的生辰八字正好是破解阵眼的关键。"他忽然抓住唐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到吗?这里有团火在烧,那是我等了三百年的怨气。"

夏棠浑身战栗。当她的掌心触碰到戏魂的刹那,后颈莲花突然绽放,金红色花瓣沿着脊椎向上蔓延。戏楼废墟在视野中扭曲变形,斑驳砖石化作血色符纸,每一道裂痕都在吟唱着《往生咒》。

"快走!"魏伊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子时三刻,镇魂阵要启动了!"他推着唐宁往外跑时,却被无数锁链缠住脚踝。唐宁回头看见他逐渐消散的身影,最后半句话混着雨声传来:"告诉陆子鸣...莲花真身在戏楼地宫...

子夜时分,梨园戏楼遗址突然升起七色霞光。唐宁看见自己手腕浮现出与魏伊一模一样的血色纹路,那些符咒正从皮肤下钻出,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莲花图腾。

"原来如此..."魏伊的魂魄突然实体化,苍白的手指穿透她的胸膛。唐宁惊恐地发现彼此的灵核正在融合,他胸口焦黑的伤口裂开,露出内部跳动着金色光点的核心——那竟是由三百年来被镇压的冤魂精魄凝成的魂晶。

陆子鸣的枯手突然扣住唐宁的肩膀,盲眼琴师褪色的长衫无风自动。"唐家女子的生辰八字,本就是最完美的魂器。"老人指尖弹出一串血珠,悬浮的青铜罗盘突然迸射青光,"当年唐老夫人用你母亲的血画了八十一道镇魂符,可惜漏算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戏楼地宫的入口在月光下显现,无数惨白手臂从裂缝中伸出,拽着夏棠向地底坠落。魏伊突然将她推出井口,自己却被锁链缠住脚踝拖入深渊。

"记住!当三十三重莲花同时绽放..."他的声音被锁链绞碎成碎片,但最后一个字却清晰得令人心碎——"要亲手掐断我的脖子。"

地宫墙壁上的孕妇画像突然睁开眼睛,三百二十具干尸同时发出尖啸。唐宁在血泊中摸到半块龙凤佩,玉片接触地宫血水的瞬间,所有壁画中的孕妇都开始流血。她终于明白魏伊为何叮嘱要亲手杀他——那些历代被献祭的女眷怨气,都寄宿在他的魂魄里。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地宫穹顶时,夏棠看见魏伊站在血色莲花中央。他的身体正在消散,每片碎裂的魂魄都化作一只红蝶。"当年唐家让我戴的龙凤簪..."他笑着将簪子刺入心口,"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弑神钉。"

三百二十道魂光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光轮。唐宁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魏伊最后的体温通过指尖传来:"这次换我来当你的人皮嫁衣..."光轮炸裂的瞬间,她看见无数冤魂化作萤火虫消散,而魏伊的残魂碎片拼成了一朵永不凋零的血色海棠。

三个月后,夏棠在整理陆子鸣遗物时发现褪色的婚书。泛黄的纸张上,魏伊的署名旁画着朵莲花,墨迹渗透纸背的裂缝中,渗出暗红色液体。当她触碰到签名时,耳边响起熟悉的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梨园戏楼遗址在那年冬天突然坍塌,考古队从废墟中挖出一尊青铜雕像。男子面容完好地闭着双眼,手中握着一块残缺的玉佩。最诡异的是雕像底座刻着明代年号,而史书记载中那位被唐家灭门的魏家公子,正是在永乐年间神秘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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