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安全屋的防弹玻璃上,发出闷钝的声响。安室透将最后一把伯莱塔拆解完毕时,玄关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他握着枪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直到听见门缝里飘进半句走调的《七只乌鸦》——那是他们警校时期约定的暗号。
景光裹挟着雨水的寒气撞进来,黑色风衣下摆滴落的雨水在玄关积成小潭。他左手拎着印有超市Logo的纸袋,右手却按在后腰的枪套上。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安室透注意到对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在暖光灯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路过便利店看到打烊前特价。"景光晃了晃纸袋,鸡蛋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你上次说想烤蛋糕?"
安室透的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们在天台交接情报时,他不过是随口提起今天是自己证件上的生日。组织的监控系统正在升级,所有电子设备都要经过反监听处理,此刻安全屋里连微波炉的计时器都被拆除了信号发射器。
"琴酒明天要听慕尼黑分部的汇报。"他侧身让人进屋,大理石台映出景光脱去风衣时腰侧枪套的轮廓。
"所以今晚最适合做点危险的事。"景光解开衬衫袖扣,小臂上还留着上周的绷带。他从纸袋里掏出面粉时带出一盒鲜奶油,放到了大理石台上。
鸡蛋在玻璃碗边缘磕出裂痕,蛋清沿着景光的手指蜿蜒而下。安室透靠在冰箱门上,看着对方把打蛋器接在手持电钻上——这是他们上个月从武器库顺来的多功能工具。
"在警校家政课要是这么干,鬼冢教官会把我们吊在樱花树上。"安室透用脚尖勾过矮凳,坐下开始筛面粉。铝制筛网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落在他们肩头的旧时光。
景光按下电钻开关,马达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他忽然倾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安室透的额发:"你左边脸颊沾到面粉了。"
安室透僵在原地。电钻仍在嗡嗡作响,飞溅的蛋沫星星点点落在他们之间的料理台上。景光的拇指擦过他颧骨时,他闻到对方袖口残留的硝烟味与佛手柑香皂的气息奇妙地交融。
"这是上周在慕尼黑用的伪装香水?"他抓住景光欲撤回的手腕。
"不,是前天潜入警视厅档案室时沾到的。"景光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关掉电钻,"那位女警的香水味道。"
搅拌碗里的蛋白霜已经泛起绸缎光泽,安室透突然松手去拿香草精。玻璃瓶在掌心打滑的瞬间,景光的手掌及时包覆上来,两人的食指同时按在滴管顶端。
"当年在射击课,"景光的气息拂过他耳后,"你也是这样抢我的扳机。"
烤箱预热的光圈在墙面上投出橙红色漩涡。安室透将面糊倒入模具时,景光正用战术匕首削苹果。刀刃游走的韵律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们在爆胎的马自达里分食便利店饭团,刀刃也是这样将梅子干切成等分的八瓣。
"当年说好要给你做的生日蛋糕..."景光突然开口,苹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垂到地面,"其实是栗子蒙布朗。"
安室透的搅拌勺撞在碗沿。2017年4月的那天,他们本该在警校宿舍用小功率烤箱完成人生第一个蛋糕。然而突发任务的通知像柄冰锥,将尚未凝结的约定刺得支离破碎。
"朗姆最近在查医疗组账目。"他转移话题似的将模具推进烤箱,"上周送去检修的直升机,旋翼零件报价虚高了15%。"
景光却将苹果雕成樱花形状,沾着焦糖液放在预热盘上:"当年我在栗子泥里藏了东西。"刀刃忽然转向,挑开安室透的袖扣,"就像你现在往面糊里加白兰地。"
酒液滴入面糊的涟漪还未散尽,景光沾着焦糖的手指已经抵上他唇间。甜腻与苦涩在舌尖炸开的刹那,安全屋的警报器突然尖啸——有人触发了外围的红外线。
安室透反手关掉烤箱的同时,景光已经掀开地毯下的暗格。备用枪支与蛋糕模具碰撞出荒诞的脆响,他们各执一把格洛克背贴墙面移动时,奶油枪从料理台滚落,在满地面粉中划出蜿蜒的白痕。
监控屏显示三个热源正在逼近正门。景光咬开手雷保险栓的姿势,像极了当年他咬开超市买的巧克力包装。安室透突然按住他扣扳机的手指:"是贝尔摩德。"
"惊喜~"女声随着门禁卡刷开的嘀声飘入,"听说这里有生日派对?"
贝尔摩德倚在门框边,银色长发间别着崭新的玫瑰发卡。她身后跟着的伏特加抱着香槟桶,冰水正顺着桶壁往下淌。安室透的枪口垂下三公分,余光瞥见景光将手雷滑回暗格的动作行云流水。
"厨房温度太高了呢。"贝尔摩德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抚过烤箱玻璃,在雾气上画出心形,"要不要换个地方拆礼物?"
景光忽然揽住安室透的腰,沾着面粉的手掌在他后腰枪套位置暧昧地摩挲:"我们正在拆最重要的礼物。"
当琴酒的保时捷356A引擎声消失在街角时,蛋糕胚正好膨胀到完美弧度。景光用匕首切下顶端焦皮的动作,与当年他们在边境线处理窃听器的手法如出一辙。鲜奶油在裱花袋里发出轻柔的挤压声。
"许个愿?"景光点燃的蜡烛是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火光里跃动着加密频段的波纹。
安室透凝视着摇曳的烛光。他想起警校毕业那天,景光在射击场用弹孔拼出的生日日期;想起卧底宣誓时,彼此在对方后颈写下的安全词;想起无数个在组织实验室处理尸体后,用消毒水味道掩盖的拥抱。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吹灭蜡烛的瞬间,景光的手指突然插入他发间。
沾着糖霜的吻落在唇角时,警报器再次响起。这次是真正的危机——朗姆直属的清扫队正在破解门禁系统。景光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他口中,奶油里藏着枚微型存储卡。
"生日快乐,Zero。"他咬断樱桃梗的声音淹没在破门声中,"真正的礼物要等我们活着出去才能拆封。"
当晨曦穿透防弹玻璃上的弹孔时,蛋糕只剩下镶着弹壳碎片的底盘。安室透舔掉虎口处的奶油,尝到了血与白兰地的涩味。景光正用绷带缠住他手臂的擦伤,医用酒精的气味与残留的蛋糕香诡异又和谐地交融。
"明年换个安全屋吧。"景光咬开解毒剂安瓿瓶,"要带双层烤箱的那种。"
安室透望向料理台上碎裂的鸡蛋壳,在弹孔与血迹之间,依稀还能看见两人昨夜留下的面粉手印。那些交叠的指痕像某种隐秘的契约,记录着在黑暗深处偷来的片刻甜蜜。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新任务的通知在加密频道亮起。他们同时伸手去拿配枪时,小指在空气中轻轻相勾,如同那年樱花树下未完成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