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与杜鹃

雕花青铜烛台在房梁投下斑驳阴影，泠昭言的左手缓缓探入枕下，指尖触到峨眉刺冰凉的金属纹路。纱帘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泛白。直到那抹月白身影穿过回廊，腰间银铃发出熟悉的清响，她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

"哥说你没吃早饭，"宫远徵推门而入，玄色发带在晨风中飘动，"我带你去徵宫用膳。"少年嗓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可泠昭言还是捕捉到他眼底的郁色。今早长老院那场争执，想必让这个骄傲的少年受了不少气。

"没胃口了。"泠昭言叹了口气，坐到雕花梨木椅上。窗外突然传来下人们的喧闹，她秀眉微蹙，推开雕花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整个院落的兰花被拔得精光，肥沃的黑土翻涌着，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你们在做什么！"泠昭言的怒斥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宫尚角闻声从书房走出，玄色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上官浅正蹲在墙根，素白裙裾沾满泥土，见宫尚角出来，连忙起身擦拭双手："公子。"

"这是在做什么？"宫尚角的目光扫过满院狼藉，眉头拧成川字。上官浅轻瞥了泠昭言一眼，声音软糯："我见这满院枯萎的兰花实在不雅，便拔了种上杜鹃花。"

泠昭言突然冷笑出声，笑声在庭院里回荡："杜鹃？怎么，才刚入住角宫，就想着当女主人了？"她紧握双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上官浅脸色一白，求助般看向宫尚角："昭言妹妹误会了...我是见兰花..."

"谁是你妹妹！"泠昭言打断她的话，大步走到墙根。那里本该生长着一株芍药，如今只剩一个空洞的土坑。"墙下的芍药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下人们纷纷后退。

宫尚角这才注意到母亲种下的芍药被连根拔起。记忆中母亲温柔的笑容与眼前的土坑重叠，他的眼底翻涌着风暴："芍药呢！"角宫的下人们从未见过两人同时发怒，纷纷吓得跪地求饶。

"呵，上官浅，真是好样的。"泠昭言气极反笑，身体微微颤抖，"看啊哥哥，这就是你选的好新娘，擅自揣度你，还动了我珍视的东西。"宫远徵见状，立刻将她揽入怀中，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泠昭言稍稍平静。

上官浅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公子，我真的只是想让院子好看些..."宫尚角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吩咐道："去查，芍药的下落。若是找不回来..."他的声音冷如冰霜，在庭院里回荡。

泠昭言靠在宫远徵肩头，望着满院狼藉，突然想起小时候和朗弟弟在芍药花下玩耍的场景。那时的母亲总是微笑着看着他们，如今那抹温柔却永远地消逝了。而眼前这个女人，竟连最后一丝念想都要夺走。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愈发冰冷。

风吹过庭院，带来远处徵宫缥缈的笛声。宫远徵轻轻拍着泠昭言的背，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可泠昭言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拼凑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