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薄凉如冰,李星云独自站在院中石桌前,神色颓闷。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到让他来不及应对,但在师妹他们面前,他并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叫他们担忧。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李星云转头,只见是张子凡提着一壶酒而来。
“ 都安顿好了?” 李星云忍下情绪问。
张子凡道:“ 多亏了你的华阳针,现在看来,你的医术比武功要厉害的多。”
李星云苦笑。
年少时期,师父总是不教自己武功,他原本是以为师父偏心师妹,可后来才明白,师父让他学医是想让他远离世俗纷争,平安过一辈子。
“ 坐。” 张子凡将酒放到桌上。
李星云依言落座,见他利落地倒了满满两碗酒,打趣道:“ 这么晚还喝酒,不怕师妹骂你?”
张子凡笑道:“ 林轩会明白我的。来,这碗谢你救了天师府弟子!”
李星云忍不住笑骂道:“ 少来,自己馋酒别拿我当借口。酒我喝了,谢就不必了。”
他一口喝完,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中的烦闷也散去不少。
到底是多年兄弟,张子凡早已察觉李星云心中有事。至于是何事,猜也能猜到。
他再次给两人斟满酒,沉默片刻,问道:“ 你说要做皇帝,是真的吗?”
李星云也沉默了会儿,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绝不能让那样的人祸乱天下!”
以那冒牌货的行事作风,如当皇帝,对天下黎民会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张子凡打趣道:“ 要不要我把不良帅接过来帮你?”
李星云笑着摆手:“ 别,你饶了我吧,现在天下乱成这样,可都是他搞出来的。”
张子凡凝望着李星云,终于忍不住问出他最好奇的问题:“ 你并非是不念天下之人,为何就不愿高居庙堂?”
李星云并非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着调,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懂。
试问面对偌大的天下,有几个人能坚持本心?
而李星云却做到了,即使因此痛失挚爱,经历比常人难想的痛苦。
“ 嗐,你还不了解我吗?闲云野鹤,才是我老李最大的终极目标。”
顿了顿,又正色道:“ 再说了,这天下百姓等待的那个人,不是我。”
李星云再次一饮而尽。
张子凡不置可否,面色恢复先前的正经,他问:“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杀了那个冒牌货,除掉不良帅吗?”
李星云这下彻底沉默了。
该如何做?
他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经历的算到所有尽力的算到所有可能会预料的事情,将牺牲降到最低。
长叹一口气,他笑着给自己倒满酒,道:“ 来,喝酒。”
张子凡温声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敌众我寡,通文馆、玄冥教,甚至岐王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再加上那个本领通天的不良帅……这场仗,很难赢。”
“ 但你放心,一个月后的朱雀门,天师府会站在你的身后,跟所有的敌人宣战!”
李星云愣住。
张子凡嘴角带笑,无需多言。
“ 生死与共。” 张子凡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轻描淡写四个字,在李星云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他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是多么的重。
“ 不只是张郎,还有俺俩呢!”
话音才刚落下,又有道声音响起。
李星云愕然转头,只见倾国倾城从树后面走出。
倾城摇着团扇说道:“ 是啊,李公子,明天俺俩就回去找俺哥!叫他码齐了人儿过来帮你!”
而后面跟着出现的李存义哈哈大笑,道:“ 只要有酒喝,干啥不是干?打不过又如何,大不了一死嘛!”
陆林轩脆生生道:“ 师哥,我的剑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我还有娆疆最强的金蚕蛊呢!咱们一定能赢!”
“ 既然如此,也算我们俩一个。”
就在此时一道清郎的男声响起,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就见侯卿不知何时已经在房顶上,旁边还坐着袁雨翎。
“ 毕竟师命难违。而且,翎翎也想去。”
袁雨翎也道:“我听我父亲讲过好多计谋呢!借刀杀人、苦肉计、挑拨离间、美人计、过河拆桥、诱敌深入,造谣污蔑、栽赃嫁祸、威逼利诱、恐吓、下药……这些哪个不能用?”
“ 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姐,我们绝对不会输。”
“ 可是,你的泣血录……”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尸祖做的手脚,宁毁泣血录,也不给他们。
李星云很感动,侯卿在这个时候能站在他的身边。
“ 放心,卿卿自有后手。”
袁雨翎看着侯卿手中刻完竹笛的最后一笔,不紧不慢的开口:“ 他的衣服上也有泣血录。”
众人这才明白,侯卿衣摆上的花纹原来不是装饰,而是泣血录。
侯卿淡淡道:“ 接下来,我带你们去找一个比我厉害些的人。他或许会保你们在朱雀门平安无事。”
话落,侯卿搂着袁雨翎一跃跳下房顶。
李星云看着他面前的伙伴,眼眶一热,只觉得在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他握紧碗口,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敬向大家决绝喝完。
等到回到客栈房间,袁雨翎才越想越气,便找来纸和笔,开始给袁天罡写信。
“ 老爸!假李星云和李嗣源合起伙来欺负我!还把侯卿的泣血录给弄坏了!我好生好生气!超级讨厌他们!!!”
“ 虽然你不喜欢侯卿,但是我教他音律御蛊,怎么着也算半个师父了,你也算是他半个师爷,不能坐视不管!!!”
“ 他划我那一口子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你必须帮我把这口气出了!你要是不动手,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咱们父女俩绝交!!!”
袁雨翎在信封末尾画了个几个炸毛的小人,实在有点辣眼。还用红色的朱砂笔画了几个感叹号,以此表达自己满满的愤怒!最后才将信叠好,等着明天交给藏在暗处的不良人。
数日后,日头正烈。
除了最前方的侯卿依旧保持着潇洒的姿态外,其他人早已疲惫不堪,恨不得伏在地上爬行。
李星云实在忍不住了:“ 尸祖老兄,你说要找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啊?”
他的声音干哑又疲惫,然而风度翩翩的侯卿似乎没听出来。
“ 就在前面。”
李星云无能狂怒:“ 可你已经说了九百九十九次了!而且我们连找谁都不知道,就跟着来了,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信任了,麻烦你也信任一下我们,好不好!!!”
侯卿停住,回头看李星云,表情难得诚恳:“ 就在前面,真的。”
李存义气喘吁吁:“ 这应该是第一千次。”
说罢他留李星云继续在烈日下哀嚎:“ 如果不是你之前也这么忽悠我,我就信了!”
袁雨翎实在坚持不住,一下子跌落在地,抱着树干怎么也不肯走了:“ 我勒个老天爷来,不中不中,俺不中来……我真走不动来。”
侯卿回头将袁雨翎扶起来:“ 翎翎再坚持坚持,真的就在前面,我们就快到了。”
“ 他刚刚又说了一遍,这已经是1001遍了。”
李星云垂头丧气道:“ 说不定现在倾国倾城都已经找到耶律兄了……而我们还在这……”
忽然,一个女童被杵到眼前。
始料未及的李星云被吓得大叫一声,他突然的动作也吓到了其余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侯卿不知从哪儿捡到的女童纸人。画的实在粗糙,而且看起来阴恻恻的。
侯卿声音略带一丝兴奋的说:“ 找到了,他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