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雨翎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才道：“死了呗，不然还能怎么下来。”
李淳风看着袁天罡，质问道：“袁天罡，你不是对我说已经给小翎子留好后路了吗？她怎么还是下来了！”
袁天罡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头雾水的问，“妞妞，不良人没有护着你么？难道是天下生变？你难道没有待在藏兵谷？”
话音未落，袁雨翎已经上前一步，双臂同时环住了他们二人的肩膀。两人愣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片刻的沉默后，抬手紧紧抱住了对方。
袁雨翎压抑着哭腔，笑着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了！我弟在哪儿？”
被冷落在一旁的白虎神、鸱鸺和漆黑的走蛟彼此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神情中，他们清晰地读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深深的不可置信。
………………
等见到李长安之后，几人返回住处，袁雨翎将袁天罡死后的种种事情娓娓道来。三人听完，皆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因那份沉重而凝滞了。
过了良久，袁天罡和李淳风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李长安心疼的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袁雨翎倒是显得释怀，她淡然一笑，道：“没什对不起的，我还阳就是为补齐那一点善念，无论怎样都是必死结局。”
疼她为她安排一切的是父亲和李阿耶，可同时他们也是大唐不良帅和将士郎啊。
李淳风本想抬手摸摸袁雨翎的头顶，入手却只摸到仿若白骨制成的冰凉头饰。硬生生地将他的动作凝在了那一刻。
这才突觉，她现在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求抱的小女孩了。
………………
与三人共处的时光快乐而悠闲，恍若回到了三百年前。但一有空闲时间，袁雨翎便会独自来到忘忧川边上，静静聆听川中鬼怪发出的扭曲怪叫。她总是静坐在陵都的边缘，凝望着外面她所处的下界。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白虎神它们看着神女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与萧瑟。它们不能理解，但是它们能看出来神女似乎不想待在陵都，更想回到阳间。
这天，袁雨翎如同往常一样静坐在忘忧川边，微风轻拂，水波荡漾。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侧过头，只见李淳风落座在了她的身旁。
“阿耶？”
李淳风道：“小翎子，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李淳风朝她一笑，如沐春风一般，他道，“袁天罡同我说了你的事，你每天坐在这无池边，是在想那个赶尸人么？”
话说到此，袁雨翎也没必要不承认了。她轻轻点头，声音如夜一般轻柔：“我想雪雪和老李、想蚩梦、想林轩……还有想他……”
李淳风看着她，似乎是不解的问她：“李星云是李家的后裔，你不恨他，反而想他们？”
“可是他们在得知我是袁天罡女儿时，也没有把对老袁的恨加在我身上啊。”
袁雨翎扭过头，与李淳风对视：“我下界本就是为了死而生，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被土伯吃掉了。我袁雨翎与天斗，与地争，几万年来，满手先血，一身杀戮。只可惜低估了一件事，那便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在我不老不灭的时光里，是他们让我有了想守护的东西。这一缕情丝，女儿斩不断，也断不了。”
李淳风听完似是早有预料，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袁天罡，你听到了吧。小翎子长大了，你也别抓着她不松手了。”
袁雨翎猛然回头，却见袁天罡与李长安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显然将方才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袁天罡轻叹一声，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你长大了，终不似少年模样。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李长安走到她身边，笑着牵住她的手，道：“师姐，我等着你回来。”
袁雨翎只觉鼻尖一酸，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猛然伸出手，将三人紧紧揽入怀中，泪珠似是在睫间摇摇欲坠。
良久，她声音闷闷的开口：“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又活了？”
李淳风嘴角一勾，淡然开口：“谁说一定要告诉了？我有一法……”
“什么方法？”袁雨翎眼睛亮亮。
……………………
本不是冬季，见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寒风如锋利的刀刃般呼啸着，将冰冷刺骨的气息直灌入某处地下数十米的深处。
冰湖岸边，一名白衣男子静坐垂钓，神情专注而淡然。树梢上，一枝寒梅带着零星雪花，悄然飘落，点缀在他浅金的长发间。
忽然，鱼线微微颤动，一抹银光跃出水面，一条小鱼被落在男子脚边。
天空中，细雪夹杂着小雨缓缓洒下。远处，一只青色的鸟展开羽翼，在灰白的天际划出一的弧线，自由地翱翔着。
男子望着那只风雪中的飞禽，冷淡的眸子终于有了暖意，嘴角擒着笑。
雨翮风翎
袁雨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暗而古朴的地宫景象。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衣服，显然不是她原本的装束。石室中散布着些许生活痕迹，像是有人短暂栖居。
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她并未深究，只是本能地站起身来，试图寻找出口。当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扇隐秘的石门，并用力推开时，刺目的天光洒在脸上，外界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看清周围的景象后，她的心猛地一沉——这里竟是龙泉地宫！
她精心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又取过一顶斗笠扣在头上，这才朝着附近的城镇走去。城门口戒备森严，晋国士兵正逐一盘查来往的百姓。一旁的布告栏上贴满了通缉画像，袁雨翎的目光扫过那些画像，那赫然是不良人中几名校尉。
以她之见，李嗣源估计又在颠倒黑白，这次估计是代替监国，开始剿杀不良人了！
她的手指在斗笠边缘稍作停顿，随即压低帽檐，隐没在人群中。
她本想看看不良人经营的店铺还在不在，果然是一家都没看到。
袁雨翎转而就近找了家客栈，在柜前放下两银子道：“一间客房，再拿些吃食。”
昏昏欲睡的掌柜看见银子，眼睛发亮，忙叫小二招呼。
旁边几桌的客人醉醺醺的都在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么没，太原那边，监国派要处斩一大批不良人逆贼了！”
“唉，现在逆贼这么多，那往后我们的太平日子岂不是更少了？”
“咱们监国可不是吃素的，你们听说监国身边那位护国大将军了没？他可是监国的六弟，剑法了得！可是杀了不少的不良人呢！”
袁雨翎撩起帷帽一角，扭头面无表情问出口：“不好意思，在下乃是外地人，许多不良人逆贼都在洛阳吗？”
邻桌的人看向她，“对呀！我听说啊，其中的一位天速星还在里面呢！”
袁雨翎再次问道：“兄台，刚刚听说你们在谈那位护国将军，请问这护国将军是谁呀？”
那人崇敬的说：“这位护国将军啊，大名叫李存礼！可以说不良人伏诛这么多，可全是这位大功臣的功劳呢！”
“李存礼是吧，我记住他了……”袁雨翎眼神一深，攥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若是有幸得见，我一定要好好恭维恭维这位护国大将军。”
最后的一段话袁雨翎字咬的很重。
“小二，房间我不要了。”
她向邻桌的男人拱手道谢，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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