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

前方一男一女负手而立，似乎等候已久，神情间透着些微焦躁与不安。

袁雨翎目光微凝，瞬间认出了那两人——正是换上女装、风姿绰约的女帝，以及许久未见的李茂贞！

她心头一震，激动地对姬如雪说道：“快看！是女帝！七哥也在！他们是在等我们吗？”

话音未落，女帝和李茂贞也已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袁雨翎只觉一道炽烈的视线投射到自己身上，还未及近前，李茂贞已大步迎了上来，女帝则紧随其后。

袁雨翎连忙示意侯卿停下马匹，三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快步走过去，很快便来到李茂贞与女帝面前。

李茂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袁雨翎，发现她比记忆中清瘦了许多，虽然仍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却多了几分坚毅，几分沧桑。

他的喉结微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试探性地低声唤道：“翎儿……”

袁雨翎朝他露齿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调皮，却是无比真切：“七哥！”

这一声呼唤宛如一记轻锤击在心间，李茂贞的眼眶骤然泛红，他强压下情绪，声音低沉却饱含关切：“没死……好啊，没死就好。瞧你瘦成这样，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李茂贞已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似要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戒备与克制。

侯卿见李茂贞轻抚袁雨翎的脸颊，他顿时有一种想上去把李茂贞手掰开的感觉。还好被他压下去了，不然翎翎肯定要生气。

袁雨翎努力忍住鼻尖的酸涩，嘴角依旧挂着笑，但眼底却蒙上一层湿润的薄雾。

明明是满心欢喜重逢的场景，可她却感到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般。

李茂贞看着她，放柔了声音：“翎儿，七哥命人给你备了接风宴，全是你爱吃的菜。”

女帝见状便道：“袁姑娘，昔日你救了我与兄长，我还未曾好好谢你，今日必要尽尽地主之谊。岐国也是你的地方，不必拘束。”

袁雨翎回握住女帝的手：“不必如此生分，他既是我七哥，你又是他的妹妹，若是不介意的话，你也叫我一声翎儿，或者小妹都可以。”

“翎儿。”女帝朝她温柔一笑。

“姐姐。”

旁边的姬如雪安静的跟上。

但侯卿要跟上时，李茂贞皱眉拦了下来，道：“岐国地小，接待不了这尊大佛，恕不远送。”

侯卿都看了一眼李茂贞，扯了扯袁雨翎的衣袖，“翎翎。”

袁雨翎叹一口气，拍拍李茂贞的手：“七哥，其实这次我能活过来，还得多亏了他呢！”

“是吗？”

李茂贞狐疑的看着他，并不怎么相信的冷哼一声，拂袖往里走。

一行人一路到了岐王府。

姬如雪身份上还只是幻音坊的杀手，见岐王设宴，便自觉告辞离开回幻音坊。

袁雨翎却直接拉住了她：“雪雪，一路上这么累了，先好好休息再是。而且，你不在我吃不下的。”

女帝话音温和：“雪儿，今日就留下吧。”

姬如雪拱手道谢，一言不发的落座于袁雨翎身边。

李茂贞对姬如雪的印象极深，那些过往的一些事也让他心生欣赏，此刻便也未再多言。

几人围坐于桌前，李茂贞看袁雨翎吃了片刻，终究没按捺住，开口问起这半年她是如何度过的。

袁雨翎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自己在龙泉地宫养伤。她怕李茂贞仍对侯卿心存芥蒂，又将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姬如雪与女帝相视而望，目光落在袁雨翎和侯卿身上，皆是唏嘘不已。

李茂贞沉默了片刻，脸色冷峻，声音低沉：“算你还有点良心。要是翎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绝不会饶了你！”

袁雨翎无奈地唤了一声：“七哥，好歹先吃饭吧。”

侯卿伸手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无需担心。

随后抬眸看向李茂贞，第一次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与不耐，语气郑重：“我和翎翎，生死都在一起。她若不在，我绝不独活。”

李茂贞盯了他半晌，突然招来下人，命人搬上几坛烈酒。

他唇角微扬，挑眉道：“赶尸人，你在那龙泉地宫待了大半年，不知功夫还剩几成……不如我们比试一场？”

侯卿闻言，眼皮微眨，淡淡回道：“……我身体康健得很，不劳岐王费心。”

他顿了顿，随即补充一句，“拿大碗来，倒也应景。”

袁雨翎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劝阻：“七哥，我们赶了几天路，实在不宜饮酒。再说，眼下还有事，青天白日喝什么酒……”

话音未落，李茂贞和侯卿异口同声打断她：“无妨！又不是一喝就倒，怕个什么劲！”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火花迸溅，剑拔弩张。

女帝轻抿一口茶，笑意温柔，柔声说道：“不必拘束，故人重逢，即便大醉一场，也是一桩美事。”

袁雨翎听罢，也不再劝，索性低头与姬如雪一同专注于饭菜。

她印像中，七哥便很能喝，在十二峒时便鲜有对手；至于侯卿，倒是从未见他饮酒过。

不过，从两人此刻的架势来看，分明是较上了劲，非要分出个高下不可了。

到了最后，两人喝得都有些眼前发晕，可手中的酒壶依旧未停，一滴不落地往杯中倾倒，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袁雨翎的目光悄然落在侯卿身上，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微微偏过头来，身体前倾靠近她，嗓音低沉沙哑：“翎翎，我厉不厉害？你七哥他还想灌醉我，结果自己酒量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眉梢微扬，透出几分得意。

袁雨翎忍俊不禁，抬手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厉害！”

桌下，侯卿的手悄悄勾住她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捏弄，动作隐秘而又亲昵。

恰在此时，李茂贞缓过神来，看见二人窃窃私语的模样，顿时拍案而起，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抓另一坛酒：“赶尸人！再来！”

“七哥，别喝了！”袁雨翎连忙拦住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们再喝下去，怕是要头顶冒星星了。”

话音刚落，女帝迅速出手，一指点住了李茂贞的穴道，将他稳稳扶住，靠在自己肩上。

她抬头看向袁雨翎，温声道：“翎儿，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先送王兄回去，稍后会命婢女领你们前往客房休息。”

袁雨翎看着李茂贞眼下一片青紫，不由心疼地问道：“七哥最近公务这么繁忙吗？”

女帝点头，声音低缓：“这大半年来，兄长一直勤勉于政事，从不懈怠。自得知你的死讯后，他前往娆疆一趟，回来之后更加严谨了。”

姬如雪闻声起身：“我在幻音坊内已有住处，今日便不打扰各位了。”

袁雨翎唤住她，语气温柔：“你也好好休息，不必太担心老李。如今虽无确切消息传来，但无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他定不会有事的。”

姬如雪神情稍松，唇角扬起一抹的弧度，向袁雨翎轻声道谢后，转身离去。

袁雨翎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却被侯卿握住手：“翎翎，”

他压低声音：“李星云在李嗣源手里，究竟还能不能活下来？”

袁雨翎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微涩：“我不知道……但恐怕凶多吉少。”

正在这时，有婢女前来引路，二人遂止住了话题，跟随其前往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