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絮语
晨雾裹着艾草香钻进窗棂时,小钟正用蜡笔给风筝描鳞片。美所的青花瓷碗里泡着去年晒干的桃花瓣,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几缕碧绿的艾芽。速加度在厨房揉面,案板上的糯米粉扑簌簌落在他褪色的蓝布衫上,像撒了层薄雪。
"该去采清明菜了。"美所将竹筐递给小钟,筐底垫着晒干的梧桐叶。速加度的工作笔记被压在筐底,露出一角泛黄的图纸,小钟凑近一看,竟是用铅笔描的风筝骨架,龙形轮廓与他此刻笔下的恐龙有七分相似。
后山的竹林里飘着细雨,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小钟的胶鞋踩过青苔时总要打滑,美所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指尖沾着艾草汁的翠绿。竹篮里躺着刚挖的荠菜,沾着露水的叶片像极了幼儿园张老师剪的窗花。
"看,野蔷薇!"美所忽然指着溪边。粉白的花瓣随波逐流,像极了外婆生前最爱别在鬓角的那朵。小钟蹲下身想捞一片花瓣,却见水底沉着枚锈蚀的铜钱,纹路模糊难辨。
老松树的枝桠间漏下光斑,小钟蹲在无名碑前摆供品。碑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却在裂缝里钻出几簇野菊。速加度将酒洒在墓前,琥珀色的液体渗入泥土,泛起淡淡桃花香。美所把艾草糍粑摆成莲花状,糯米的甜香混着艾苦在空气中蔓延。
"外婆会吃到青团吗?"小钟攥着艾草糍粑,糯米粘在指尖。美所的手指抚过他汗湿的鬓角,薰衣草香里混着艾草味——和今天清晨揉面时的味道一模一样。速加度突然哼起一首童谣,旋律沙哑却熟悉,小钟想起外婆临终前也常哼这首歌。
回到家,美所开始蒸青团。竹蒸笼里飘出淡绿色的雾气,小钟趴在灶台边数蒸汽凝成的水珠。速加度在院子里修补恐龙风筝,竹篾在他掌心留下淡淡红痕。风筝上的鳞片被雨水洇湿,小钟用蜡笔重新描色,颜料在潮湿的纸上晕开,像恐龙在流泪。
"该放风筝了。"速加度站起身,裤脚沾着竹屑。晒谷场上空着无人,远处的稻草人戴着褪色的草帽,像是在守望什么。小钟扯着线奔跑,褪色的恐龙歪歪扭扭地升上蓝天。速加度攥着线轴,突然发现风筝尾巴上的布条竟和他工作笔记里的图纸材质相同。
"爸爸,线要断了!"小钟的喊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速加度猛地拉紧线轴,恐龙风筝在云端翻了个跟头,尾巴上的布条簌簌作响。美所端着桃花粥走来,瓷勺碰响碗沿的声音像极了外婆摇拨浪鼓的韵律。
夕阳把稻田染成金色,小钟蹲在田埂上看蚂蚁搬家。速加度的旧相册摊在膝头,泛黄的照片里,外婆抱着小钟站在樱花树下,背景里的岛屿轮廓让他想起今天捡到的风筝。美所忽然指着远处:"看,燕子!"三只燕子掠过稻田,翅膀沾着夕阳的余晖。
"要下雨了。"美所撑着油纸伞走来,伞骨上的竹节刻着歪扭的恐龙图案。小钟的胶鞋陷进泥里,突然指着远处:"爸爸,那朵云好像霸王龙!"速加度抬头望去,天边的积雨云正幻化成巨兽的轮廓,长尾扫过半个天空。
当第一颗雨滴落下时,小钟听见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桃花瓣,花瓣上的纹路竟和外婆照片里的岛屿轮廓惊人相似。速加度的工作笔记被雨水洇湿,露出一角泛白的图纸——竟是恐龙风筝的设计图,落款处写着外婆的名字。
村口的老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小钟看见美所蹲在溪边玩水。对岸竹林里闪过白色衣角,那顶草帽的边缘压得很低,像极了上周来村里卖艾草的白发奶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桃花瓣,听见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叫。
晚餐时,美所端上热气腾腾的桃花粥。小钟咬开青团,豆沙馅里藏着颗完整的桃核。速加度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目光落在桃核的纹路间——那里竟嵌着枚极小的铜钥匙,形状恰似恐龙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