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圆

黄浦江渡轮的汽笛撕破晨雾时，苏星辰正站在顾氏集团藏品库的防弹玻璃前。那枚流拍的鎏金怀表躺在天鹅绒上，表盖内侧的「清洛」二字正渗出淡青色荧光——与她锁骨下的胎记同色。

"苏律师的鉴定费按分钟计费。"顾明城的声音混着雪茄气息靠近，"不过这次，我想用别的方式支付。"

他递来的牛皮纸袋里，是份1949年的地契副本。苏星辰的手指抚过发黄纸页上的「沈氏染坊」印章，突然发现印章边缘的锯齿状缺口，竟与翡翠镯子内侧的刻痕完全一致。

警报毫无预兆地炸响。藏品库的激光防盗网突然调转方向，将两人困在半径两米的血红光圈中。顾明城扯开领带露出颈侧芯片，上面的条形码在激光下显现出1933年的日期。

"他们启动了清洗程序。"他按下腕表侧面的暗钮，防弹玻璃应声炸裂，"拿着这个，去十六铺码头找摆渡人老周！"

苏星辰接住抛来的翡翠扳指，内侧的圆周率刻痕正在发烫。当她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顾明城与安保人员的打斗声。消防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他的袖口翻飞，露出小臂上成排的电子刺青——每个数字都是轮回的次数。

地铁隧道里的应急灯将人影拉长。苏星辰在车厢连接处撞见个卖白玉兰的老妪，竹篮里的花朵突然簌簌作响，花瓣拼出摩斯密码：「别上渡轮」。

"姑娘，买支花避避晦气吧。"老妪枯槁的手指捏着白玉兰，花萼处藏着微型摄像头，"黄浦江今晚要起大雾。"

苏星辰接过花的刹那，整列车突然断电。她在黑暗中摸到车厢编号牌——「1933」，而窗外掠过的广告牌分明是2023年的新款手机。当照明恢复，老妪的竹篮里只剩滩靛青液体，泛着时空锚点特有的金属光泽。

十六铺码头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摆渡人老周撑着竹篙现身时，苏星辰看清他缺失的左手小指——与沈家老宅看门人是同一位置。

"顾少爷说你会来。"老周掀开船板，里面是三十六根金丝楠木桩，"上船前，先把镯子浸进江水。"

翡翠镯子入水的刹那，江面浮现出巨型全息投影。1933年的沈清洛正在画面中狂奔，身后追兵握着的正是现代黑衣人同款的电磁脉冲枪。当画面切到码头爆炸，苏星辰突然认出那个点火之人的背影——是年轻时的顾明城。

"这是第38次轮回的监控。"老周点燃水烟筒，烟雾凝成时间轴，"顾少爷每次逆转时空，记忆就会被清洗10%。"

渡轮靠岸时，苏星辰的律师徽章突然磁化。对岸废弃仓库的卷帘门自动升起，露出里面成排的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穿西装的顾明城，心口贴着不同年份的标签。

"他把自己做成活体锚点。"老周敲了敲最近的舱体，2010年的顾明城突然睁眼，"每轮回一次就克隆一具身体，直到找出破解因果链的......"

枪声打断解释。黑衣人从集装箱顶索降而下，领头人摘下夜视镜——赫然是年轻三十岁的顾明城。

"处理掉失败品。"青年顾明城转动电磁脉冲枪，目光扫过培养舱，"父亲说得对，感情是代码里最没用的冗余。"

苏星辰扑向控制台，翡翠扳指卡进操作槽。当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无数个顾明城破水而出，与黑衣人缠斗成一团。她趁机冲向总控室，却在门禁系统前僵住——虹膜扫描仪显示需要「双生虹膜认证」。

"用这个！"满身江水的顾明城从混战中脱身，将染血的怀表按在扫描仪上。表盘玻璃映出两人的瞳孔，琥珀色与墨色重叠的瞬间，防爆门轰然开启。

总控室内，巨大的量子计算机正在运行「轮回程序」。屏幕上的苏星辰以不同形态死去：1933年胸口中弹、2023年坠楼、1997年沉江......每个结局都导向顾明城启动新的轮回。

"这才是真正的遗产。"顾明城扯开心口衬衫，皮肤下埋着枚芯片，"我父亲用沈家的金丝楠木做载体，把时空锚点植入顾氏子孙体内。"

苏星辰点开操作日志，最新条目刺痛双眼：「第40次轮回，情感模块已删除」。她猛然转身，发现眼前的顾明城正从耳后撕下面具——是那个青年克隆体。

"本体早就死了。"克隆体将电磁枪抵住她后颈，"不过别担心，我会继承他所有记忆，包括怎么......"

枪响在密闭空间格外震耳。克隆体缓缓倒下，身后站着真正的顾明城，他手中的古董勃朗宁冒着青烟，枪柄刻着「1933.5.3」。

"我早该知道......"顾明城踉跄着撞倒控制台，"真正的锚点不是翡翠......"

量子计算机突然超载，所有屏幕闪现雪花噪点。苏星辰在数据洪流中抱住下坠的顾明城，他的瞳孔开始扩散，最后的话语混着血沫："去祠堂......同心圆......"

当特警冲进仓库时，只看见满地狼藉和中央融化的量子计算机。苏星辰站在江边，手中攥着枚同心圆玉佩——这是从顾明城破碎的芯片中掉出的，内侧刻着两行小字：

「此身虽灭，轮回永断」

「但求来世，不做时光囚徒」

黄浦江的夜雾突然散尽，对岸亮起1933年的霓虹。摆渡人老周的船歌隐约传来，唱着苏州河畔未竟的结局。苏星辰将玉佩投入江心，涟漪中浮现出两个交叠的年轮——一个是1933的木纹，一个是2023的电子脉冲波。